44. 第 44 章
    李年年不知道其他人的友谊都是因何缘起,又如何维持。

    她只知道她、林奚、秦胜三个人,是靠见证彼此痛苦,共担彼此秘密。

    可等她从医院睁开眼,看到林奚,突然对自己这个长久的坚信有些自我怀疑。

    室内只开了盏夜灯,林奚正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,李年年看着她,像看薄薄一片剪影,美是美矣,却有她从未见过的纤细瘦弱。

    就那一刻,“孤身只影”这个成语突然在她大脑中有了画面。

    李年年有些难以置信,那是林奚?是只会甩他们白眼的林奚?

    她用力抬起眼皮,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觉。

    她将林奚从头扫到脚,这下发现她的右手缠着厚厚纱布,也没穿鞋子,赤足踩在地上,露出一手盈握的脚腕——她的手怎么了?!她最近怎么这么瘦了!!!

    李年年心中猝不及防冒出几个感叹号。

    她颓然闭上眼,忽地想,他们三人不是相互缠绕在一起生长的,是她和秦胜紧紧依附于林奚生存的。

    六岁时,林奚掉进秦家南湖在秦家养了几天,后来她就开始用各种浑然天成的借口过去拜访,有意无意给秦胜打掩护,让秦胜躲过了无数秦老爷子的巴掌。

    十六岁时,李年年自己东拼西凑了几篇期末课程小论文,恰赶上“多所美国高中生伪造成绩单申请大学”的大事件爆发,所有学校都在严查学术作假,她那几篇论文正撞在枪口上,立刻被以“学术剽窃”的名义勒令退学。林奚就带着律师只身闯进校长办公室,不知说了什么,总之最后,她既没被退学,李明远和李明扬也没派人飞来美国骂她。

    想着想着,李年年突然有点不敢再睁开眼。

    她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到医院来的,只记起似乎和谁一起见到了齐向东,其他的想了半天,脑中只有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那林奚又为什么在这?

    她莫名觉得自己和秦胜都很该死。

    秦胜在大巴灵顿出事那次,林奚脚不沾地一个多月给他善后。她担心秦胜,也担心和秦胜一起的那个女孩,给女孩国内的亲属办签证、接人过来。等一家子真的来了,看着监护室里的孩子,上前便是给她重重一记耳光,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,就一动不动受着,一遍遍道歉,再等第二耳光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成长里还有多少事,是李年年今时今日记不清的,关于林奚的事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似乎有人在她胸口捏碎了一只柠檬,她觉得连带眼眶都又酸又涩。

    李年年懊恼、忏悔,怎么当时三个人一起出国那晚,自己都没有问林奚,她究竟在哭什么,后来又为什么再也没见过她哭。

    “醒了?”

    李年年听到脑袋正上方有声音传来,吓得一激灵,思绪暂时中断。

    “呃呃,”李年年眼神乱瞟,不敢直视她,小声回应,“奚奚,你的手……”

    “血液酒精浓度三百三,”林奚目光如炬,平静质问,“李年年,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拿白兰地泡澡?”

    李年年不敢答,按住头装病:“奚奚,我错了……我头疼。”

    “头疼?”林奚冷笑,伸出完好左手点按她肚子,“那你感受感受这里疼不疼,这是胃,这是肝,刚还都在酒精里游泳呢。”

    “奚奚,”李年年谄媚,“你真幽默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幽默?!”林奚猛地提高音量,“你现在好好躺在这纯属命大!”

    李年年心虚地不吭声,她这会真头晕恶心,又怕说了太像狼来了的游戏。

    “醒了就好,”林奚突然收声了,抬眼看了看点滴瓶,“等下秦胜过来守着。”

    李年年借着光才看清她身上的衣服,很隆重正式的礼服,像订婚宴的衣服。她猛然想起什么,小心翼翼问:“今天几号?”

    林奚扫她一眼,没回答:“你好好养着,我可能等下顾不上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!”

    默契还在,从林奚口吻中听出事态大小的能力也在,李年年横升警惕。

    “爷爷病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!”李年年心中剧烈地震,看向林奚,挣扎着要起身,“那我跟你一起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,”林奚淡淡拒绝,“别添乱。”

    李年年只好沮丧地躺回去,看她走出病房,门口和秦胜的对话声低低传进耳朵。

    “人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林爷爷那边呢?”

    大概是林奚做了手势,这句回答李年年没有听清,后面声音也断断续续的。

    “宴会那边解释过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但你来这里的消息迟早要被你们家那几个知道。订婚当天咱们两个都不在场,我那些说辞按不住太久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人来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林奚很清楚,自己言语冷静,脑中却是乱的,和秦胜的对话也只是机械性的本能反应。

    从订婚到路清让,再从李年年到爷爷突然进了医院,接连四起事让她觉得自己这一天被无限度拉长,应接不暇的反应机制快要麻木了。

    叮嘱过秦胜,她走向走廊另一头。

    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,距离爷爷被推进去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。

    三个多小时。

    林奚看着走廊上空的数字时钟,心里又惊颤了一下,按照小胡医生的说法,爷爷似乎是脑部出血,通常来说这类手术时间不该这么久的。

    她低头看向一直在门口守着的路清让,又看看猩红的手术指示灯,膝盖突然一软,人滑到地上。

    路清让神经高度紧张,林奚又是赤足走来,他没听到背后动静,人跌倒才转过身,赶紧上前将她打横抱起,安放在走廊等候椅上,小心翼翼避开她那只受伤的手,又半蹲在地上,拿口袋巾擦拭她的脚底——想来又是因为她穿不惯高跟鞋。

    路清让擦掉尘土,坐到她身边,给Andy发消息让她尽快送来医院一双平底鞋。

    走廊里全是林老爷子的随行人员,四个秘书,两位安保人员,乌压压站在走廊两列,挤得人喘不上来气。

    都很冷静,很理性——原本那样的表情该出现林奚脸上。

    路清让收了手机,盯看她苍白的脸色,用力握住她左手,没打算松开。

    是安慰,人却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林奚没有力气和路清让争辩或者讨论,不管是发生在几个小时前的那个吻,还是爷爷的病情,她都没办法梳理好说话的思路。

    她知道这个时候,自己必须马上把自己的律师团队召集到医院来,尽可能拖延消息散布出去的时间,同时把林之乔和刘华荣控制在医院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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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外……一旦出现最坏情况,她必须保证在宣布遗嘱时自己有完整的顾问队伍在场,以此为自身争取最大利益。

    她有很多事要做,不得不做。

    但她也是人生第一次理性失灵,一件都做不动,只能焦躁不安地反反复复去看手术室的亮灯,等待里头走出来几个人,对着她宣判结果。

    爷爷教给她的未雨绸缪,教她时时为自己留得后手,这一刻都成了纸上谈兵。

    路清让总算冷静,却和她一样对整件事发生之突然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生死面前,他们先是家人,再是其他的关系。

    屏显时钟一格一格跳动,林奚发觉又一个小时过去,人还没有被推出来,快要溺水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她看看门口几位爷爷的秘书,示意路清让到旁边说话。

    “消息最先是谁通知你的?”

    讲话虽然方便了,但她仍控制着自己音量,轻声质问。

    “程松元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没通知我?”

    林奚提出疑问,又马上想到自己手机落在邮轮上,被路清让捡了去,心中有了答案。可再一转念,她继续问,“大家都不知道的事,程松元是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路清让愣了愣,他还没来得及复盘整件事的细节,也不清楚。

    “如果,”林奚看向手术室方向,不愿把最坏结果讲出口,“公司控制权变更路径会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对公司法的熟悉程度应该和你差不多。”路清让知道她想问什么,坦诚以告,“要叫律师团队过来吗?”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爷爷有没有遗嘱?”

    路清让摇头:“集团现有的股权结构本身,再加上秘书手上有没有效力更高的公证遗嘱,还有如果林爷爷如果私下和林之乔签订过类似‘一致行动协议’的文书,都会影响最后集团控制权变更方式。我能知道的就这些,更细节的内容,需要咨询专业律师……”

    林奚不讲话,她在判断爷爷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。

    想着想着,她突然注意起曾经忽视的细节,比如在林大爷爷葬礼上嘱咐她的话,比如他平日里脸色确实憔悴了些,再比如爷爷去瑞士带着梁文平一起。如果爷爷的身体真出了状况——她愈发冷静,立刻命令路清让:“程松元呢?不要再管齐向东的事了,让他现在马上去看林之乔是不是还在邮轮上。”

    她自己边讲边掏出手机,分别给四位律师致电,严肃又带着震慑地命令几人三十分钟内必须来到医院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,她又开始对接媒体,准备将整件事一丝风声都不走露地捂在自己掌心。

    但事情的散播程度远超两人想象——

    程松元没来得及去邮轮盯人,这边医院的走廊口便出现了林之乔的脸。

    不仅他,刘华荣、林昱、林修……都来了。

    一群林家人后面还跟着位高挑又白皙的漂亮女人,待看清那张巨大墨镜后的人脸,林奚荒唐得想笑。

    奚娜在她订婚时都没能来,却因为老爷子进了医院,不知从哪里急匆匆赶了回来。

    她平静站立在走廊这端,迎接面前如潮的人浪。

    这头一人,那头是一群人。

    路清让看着她只身站立中央的背影,心里不是滋味,两步走上前,默默陪站在她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