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说明一剂这次也跟你去了？”闲语几句，周帝话锋一转，问起了明一剂。
“是。”祈容垂目道:“去之前，臣就打听到了烟月的真正身份，毒蝎仙子擅用奇毒，防不胜防；臣思来想去，只能请明老出马。”
周帝颔首道:“那老家伙解毒的本领确是一绝，就是脾气太犟，说话又不懂得拐弯，总挑难听的来说，朕见着就头疼。”
祈容轻笑道:“明老虽然脾气倔了点，但心里清楚，也一直都感念陛下的宽宏仁德；这是明老托臣带给陛下的。”
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，约摸巴掌大，雕得晶莹，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。
周帝扬一扬眉，接在手里，刚一打开盒子，就有一股药材独有的清香弥漫而出，令人精神一振。
祈容在一旁解释，“回来的途中，遇到一行刚从深山中出来的药材贩子，意外收到几样稀罕药材。明老怕药材放久了，精气会流失，就连夜制成药丸，有养生益气的功效。”
周帝看着静静躺在盒中的十枚药丸，似笑非笑地道:“真是明一剂让你拿给朕的？”
祈容面色一正，恭声道:“是，臣不敢欺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周帝打断他的话，笑道:“明一剂什么脾性，朕很清楚，古怪倔强，还抠门；以往在宫里的时候，朕赏了他那么多东西，都没见他给朕炼过一颗药，出了宫反而记起来了？”
他合起盖子，神情淡漠地道:“若朕没有猜错，这药应该是他炼给你的吧？”
被周帝一针见血地戳穿了谎言，祈容骇然失色，连忙就要伏地请罪，没等他双膝及地，耳畔已是响起周帝的呵斥，“起来。”
祈容不敢违背，只能硬生生直起屈了一半的膝盖，惶恐地道:“臣知罪。”
周帝摆手道:“你虽骗了朕，却是一片好意，朕心里头一清二楚；反观朕那些儿子，呵呵，未必有你用心。”
在说到后面时，周帝眼中掠过一抹失落与阴沉。
祈容眼皮微微一跳，谨慎地答
道:“太子忠厚仁孝，诸位皇子亦是对陛下孝顺有加，臣这点小心思，又岂敢相提并论。”
“忠厚仁孝……孝顺有加……哼！”周帝重重哼一声，沉眸道:“他们什么心思，朕很清楚，你不必帮着说话。”
祈容垂目不语，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，他虽然得周帝另眼相看，但说到底，始终是一个外臣，妄议天家之事，只会给自己带来祸患。
周帝平一平胸口微微翻涌的气息，合上玉盒，让黄忠拿给祈容，“既是明一剂特意给你炼制的，你就好生留着，莫要辜负了他这番心思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周帝摆手打断，“朕有国师炼制的金丹，效果比这药只强不弱，倒是你……”他打量着祈容削瘦的身子以及裹在锦服里头的薄棉衣，眼里多了几分怜惜与动容，“朕也盼着你能够早日拔除病根，与常人一般健健康康。”
祈容闻言，突然起身，一脸正色地拱手行礼，“臣，谢陛下恩典。”
周帝大奇，“这好端端地谢朕做什么？”
“陛下赐下金口玉言，臣这病根想不拔除也难，自然得谢恩。”
周帝一怔，旋即哈哈大笑，洪亮的笑声惊起了栖息在廊下梳理羽毛的鸟雀，慌张地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。
黄忠也在一旁笑着，还是世子有办法，三言两语就哄得陛下开怀大笑。
旁人不清楚，他却是知道，最近因为前朝后宫的事情，陛下一直心情欠佳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。
周帝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，笑斥道:“你这小子，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惯会哄朕开心。”
“臣说的都是实话，这些年多亏有陛下鸿福庇护，又屡屡赐臣金丹，臣的病已经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“好！好！朕等着你身子大好之后，再替朕开疆拓土，创前所未有之辉煌！”
周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，显然祈容的话让他很是受用。
“臣定肝脑涂地，不负陛下所望！”
祈容字字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。
这番话无疑令周帝心
情越发舒畅，甚至大方地让黄忠拿了十枚国师刚炼制好的金丹赐给他。
平日里周帝对这些金丹可是视若珍宝，偶尔赏赐大臣，也就三四颗，还从来没有一次赏十颗的先例。
如此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，祈容方才起身离开。
走出宫门，马车依旧停在原来的位置。
看到他出来，观言迎上来，轻声道:“世子，明老来了，看起来似乎……不太高兴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祈容应了一声，走上马车。
果然，明一剂正黑着一张脸坐在里头，见他进来，见不说话，只是把脸拉得更长了。
祈容心里已是大概猜到了几分，故作不知地笑道:“明老怎么这般模样，谁招惹您了？”
见他明知故问，明一剂没好气地道:“除了你这个臭小子，还能有谁？”
“明老这话从何说起，上午送您回去的时候，可还好好的啊？”
“还在跟我装糊涂是不是？”明一剂气得吹胡子瞪眼睛，“我问你，来皇宫做什么？”
“离京多日，此刻回来，自是应该来给陛下请个安，顺道奏呈乐平县遇到的事情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“没了。”
明一剂翻了个白眼，伸手道:“我给你的那十枚药丸呢？”
果然是冲着这件事来的。
祈容忍着笑意，取出怀里的玉盒，一本正经地道:“在这里。”
“哦？”
明一剂将信将疑地接过玉盒，打开后，果见十枚药丸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，一颗都没少。
他满脸诧异，上下打量着祈容，“你居然没给皇帝？”
祈容正色道:“明老所赠之物，祈容珍惜尚来不及，又岂敢转赠，就是陛下也不行。”
说话间，马车硌到一块突起的石头，微微颠簸了一下，意外把祈容收在袖中的锦盒震了出来。
明一剂眼疾手快地拿过，打开后，里面同样是十颗药丸，只是这几颗大如龙眼，色呈黄褐。
“金丹？”明一剂一眼认出，他还在宫中当差那会儿，周帝就热衷于修道炼丹，经常服用所谓的金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