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7. 五候蜡烛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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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盛从周到达乾清宫时,已是卯时四刻。

    乾清宫外,旭日初升,殿阁重叠,阳光洒在殿顶的筒瓦和琉璃脊兽上,闪耀着璀璨的光芒。

    进入内殿,三尊玉身黄脸大神像,威武庄严。金漆五屏风九龙宝座上,天子朱奉茂,一身燕弁冠服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。

    他年过而立,才登上皇位。

    初登大宝时,也曾励精图治,御门听政,日日不息。

    可这些年,四海升平,内忧外患,尽数荡平。

    他也想稍作懈怠,享受身为君王的快活。

    他身为皇子时,受尽轻慢,又眼见先皇立储后,宠爱康王,导致朝中大臣站队,人心动荡。

    是以,他继位后,对太子一贯宠爱有加,也不介意太子有一门,得力的外家。

    只是,人心欲壑难平,积重难返!

    不想短短几年时间,李家势力,在他眼皮子底下膨胀,竟到了不得不,为太子荡清后患的地步。

    朱奉茂越想越忧虑,忽而剧烈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他近来大病一场,又经过昨夜一遭,气色消沉许多,整个人呈现一种衰败之象。

    王全见圣上咳得厉害,连忙将茶水端到圣上面前。

    朱奉茂勉强喝了几口茶,才压下咳嗽。

    年事已高的李骢,跪在殿下。

    见圣上动怒,李骢郑重磕头道,“圣上息怒,是老臣失察,求圣上责罚!”

    长子李时,也伏跪在父亲的身后,连声请求圣上保重龙体。

    “阁老严重了”,朱奉茂抿了几口茶,见盛从周进来行礼,摆了摆手道,“希文,阁老身子不好,快扶阁老起身!”

    李骢还想说什么,圣上体贴道,“岳丈,您若是病了,贵妃必然更加焦心!”

    殿宇重门,开凤阙翔,盛从周扶起颤颤巍巍的李骢,素来谨慎恭敬的内阁首辅,脸上也是疲态尽显。

    他因着年纪大了,睡得早,倒是保住了一条命,可也头疼得厉害。

    站起身后,不由揉了揉眉心。

    “阁老年事已高,虽吸食量少,也该保重身体,朕请御医为阁老再看看!”

    圣上满脸都是担忧神色,李骢自是应下。

    他一早听闻威远侯府和常胜候府的事情,顾不上头痛之症,立刻进宫面圣,就是为了洗清嫌疑,也免得有人在圣上面前,谗言佞语,诬陷李家。

    因为此次负责龙涎蜡之人,就是他的门生,益州府眉山县令郭睦。

    一君一臣,嘘寒问暖半响,圣上方转而问盛从周道,“希文,朕赏赐你的龙涎蜡,你可曾用了?”

    盛从周抿了抿唇,躬身道,“臣昨夜刚从上元宫回来,到家时已过寅时,本就打算一早进宫面圣,禀告案情,不敢太早叨扰圣上,索性在院中练了会武,并未用蜡!”

    “你也太过勤勉,仔细些身体,朕年轻时,也不把身体当回事,现在年龄大了,各种毛病就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咳”,圣上又连连咳嗽几声。

    “圣上保重龙体!”,盛从周面色沉重,“圣上忽然提及龙涎蜡,可是此蜡有何问题?”

    “御药房还在查。”朱奉茂神情憔悴。

    “昨夜,李贵妃呕吐不止,高烧不退,现在御医还在诊治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”,又是几声咳嗽。

    “常胜候昨夜也不大好,他本来就有风疮之病,今晨赵世子进宫禀报说,常胜候先是风疮发作,后又呕吐高烧不止,有喘喝心悸的征兆,现在医工开了药,还在昏迷中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威远侯府那个不成器的世子,今早吐血身亡了,威远侯夫妇,现在还在太后那里哭诉呢......”

    “他们可是,都使用了龙涎蜡?”

    圣上点了点头,开始气喘起来。

    “圣上,可是也使用了龙涎蜡?”盛从周双眉紧锁,目光如炬,满脸皆是肃然。

    “朕昨日宿在皇后那里,皇后节俭,宫内只点了一根蜡,皇后又惯常睡得早,故而,吸入量并不大。朕和皇后,今晨都有些头痛之症,太医已经看过,并无其他大碍。只是,朕几日前,有些伤寒,本来已经大好了,现下又被此毒带累出来,才会有些咳嗽气短。”

    他喝了口茶,平复心绪后,将茶杯重重置于案牍上,眼中透出一股威严!

    “查!此事定要给朕查清楚,是谁敢谋害天子?锦衣卫去查,大理寺也去查,朕要七日内,找到真凶!”

    圣上的脸色,逐渐变得铁青,浑身涌动着怒意,大殿之上弥漫着凝重的氛围。

    “臣领命!”

    “臣领命!”

    盛从周和李时,一前一后应下。

    李时不由一时庆幸,幸好这次贵妃也颇严重,否则李家真是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圣上赏赐的龙涎蜡,他和舍弟本是孝心,都送去了父亲房中。

    若是李家皆无恙,天子有危,那可真是哑子吃黄连,有口难言。

    “圣上,不知李贵妃现下如何?”李时此刻,特意提及李贵妃,就有提醒圣上之意,若是李家所为,贵妃不可能首当其冲。

    圣上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贵妃太过心实,昨夜朕未去安喜宫,她必是熬了很晚才睡,管事宫女今晨禀报,贵妃临摹作画,画十余纸方休。”

    圣上虽然宠幸李贵妃,月初、十五和月末,宿在皇后宫中的祖例,倒是没有破。

    只是,每每圣上宿于别处,李贵妃整夜作画不休,没有哀怨,胜似哀怨。

    临摹习字作画,都是需要点蜡的。

    列烛如昼,这么在烛火下,呆上两个时辰,确实摄入量够多,故而李贵妃的症状,也格外严重些。

    盛从周意识到,这个龙涎蜡中的毒,用量越多才会越严重。

    “贵妃心系圣上”,李时抹了抹眼泪,李骢也哽咽不能言。

    朱奉茂的脸上,也布满了忧虑之色。

    “岳丈去看看贵妃吧,她此刻当是醒了!”

    李骢感念一番圣上的美意,携着儿子李时告退。

    二人走后,盛从周开始禀告,四坊观的调查结果,圣上看了伯阳王妃的招罪状子,脸色阴沉难看。

    “朕从前看她也是个老实的,竟没想到是个毒妇!只是,伯阳王的声名,还是要维护的,赐她一杯鸩酒,让她自行了断吧!至于曹英博,押在王府的庄子里养着,终身不许入盛京城。”

    盛从周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圣上看他的眼神,却十分幽深。

    “希文”,圣上面色越发凝重,“此案一定要查清楚,这些人的手,居然能伸进朕的宫中,朕断不能容忍!”

    他是一国之君,九五至尊啊!

    盛从周正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