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. 温柔(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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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孙明天半夜听到走廊上有奇怪的声音。

    女人飘忽不定的哭声,凄凄切切,如鬼魂般,余音绕梁,哭一会儿倒还好,哭久了,孙明天就算不怕鬼也动了恻隐之心。这几天看护童叔,晚上就睡在病房里的折叠床上。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,凑到病床前细瞧,童叔还在沉睡。

    走出去,哭声愈发清晰,孙明天莫名觉得耳熟。清白的月色如同细软绸缎,铺在光洁的地板上。走到尽头再转个弯,休息区空旷安静,沙发旁有个长发女子侧身蹲着,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。

    孙明天很快辨认出,那是张婧雯。

    “张护士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开灯后,张婧雯的脸色愈发惨白。“没什么。”她别过头去拭泪,“只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儿大……你怎么还不睡?”她忽然抬头,怔怔地望着孙明天,眼神警惕。

    “睡不着,出来逛逛。”孙明天想了想,“张护士,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。如果有困难的话,可以随时跟我说。”

    张婧雯茫然唔了一声,从她的表情可以判断,这会儿她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,经不起外力刺激。孙明天决定让她冷静待一会儿,于是走到最远的椅子边坐下。

    很快看见张婧雯转过身,盈盈弱弱的抽泣声继续响起。

    时间飞逝,很快指针走向凌晨三点,张婧雯的情绪方才平缓。

    她擦干净脸,默默走过来,握住孙明天的手,说:“要小心呀。”

    孙明天疑惑看她,小心什么?

    张婧雯笑着摇头,没说话,提起包走了。

    孙明天回到病房,童其骏已经醒了,背靠枕垫玩她的水果刀。孙明天火气上来了,快步走去,劈手就要夺,童其骏反手迅速一挡,唇边带笑:“只是玩玩儿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玩什么不好,玩刀?”孙明天气急了,“你忘了你是被什么扎伤的!”

    “不要紧,我觉得我快好了,”童其骏摸摸心口,忽而挑眉,“正好无聊,怎么样,要不要过两招?”

    孙明天的刀技就是童叔教的,从童叔救下他的那天起,她就猜到童叔履历不清白,只不过那时并未深想,童叔似乎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,坦言说过去有过一段时间没走上正途,年岁上来后就幡然醒悟,改邪归正了。

    夜色澄静,浮在脸上,仿佛拢着一层黯淡的光。孙明天静默良久,终于点头: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童其骏笑看了她一会儿,说:“我跟你开玩笑呢,你还认真了。”

    水果刀被用来削苹果,曲线平滑的果皮在他手中灵巧转动,一圈一圈地削下来,露出里面脆嫩的果肉。

    童其骏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,抬眼看了她一会儿,似乎有什么话想说。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。

    孙明天聊起刚才的见闻:“张护士一直在走廊上哭,不知道出什么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”童其骏说,“她和老黄结婚这些年,过得蛮坎坷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感情不好?”

    “还算可以吧,老黄生意做得不错,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很滋润,早早在市中心买了房。”

    孙明天问:“老黄原来卖菠萝的吧?”

    童其骏见她不吃那苹果,便把它拿过来,慢条斯理地吃着。他低着头,又在背光处,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    孙明天觉得他的停顿有点久,刚要问,便听见童叔说:“是啊,那天我们去意馨社工服务中心,我去打招呼那位,就是老黄,大家都叫他菠萝佬,其实他生意做得大,那整片集市都是他的呢。”

    童其骏语气漫不经心,像是随意聊闲,没别的特殊含义。孙明天抬头看了看他,童叔恰好低头与她对视,面上表情淡淡的。

    “这样啊,原来有钱人也有烦恼。”孙明天想起张婧雯的眼泪,她看起来,真的很需要帮助。

    还有张婧雯的那句小心,是对谁说的呢?对她吗?但她有什么事是需要小心的呢?

    *

    第二天,季寻等来南京市局警方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季队,你的推断没错,钱景惠和那个男人交往,很有可能是被胁迫的,虽然她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得甜蜜,虚荣,沾沾自喜,但其实她曾去校医院接受过心理咨询。”南京市局的负责同志叫赵闻涛,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人,为了赶时间从公交车站狂奔而来,出了一脑门的汗,“我们找到了她的就诊记录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您,”黄骁一面接过档案,同时递出一张纸巾,“您先擦擦汗吧。”

    “唉,谢谢,谢谢。”

    赵闻涛满口道谢,朝季寻看去。他正随意靠着椅背翻阅档案,一目十行而过:“钱景惠三次的评测结果都是重度抑郁和焦虑,这种情况应该持续了至少半年以上,足以想见,和凶手交往带给她多么大的心理压力。”

    赵闻涛严肃道:“但这份就诊记录,也能成为钱景惠自杀的证明,相对于勒死的死亡特征,钱景惠脚尖朝下,而且全身上下没有反抗过的痕迹,所以最开始,我们断定她是自杀的,如果真是他杀伪装成自杀,那我只能说,凶手是一个高手。”

    “他很熟练,”季寻低声道,“也很胆大,而且越来越自信了,这点体现在他选择的作案场地,开始是人迹罕至的远郊,再是人流密集的海滩,第三起案子居然直接把手伸到了南临区公安局,这是在示威和挑衅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们还是找不到他。在南京,我们找遍了钱景惠的所有资料,包括她的生活用品,电信记录,没有找到任何线索。凶手一定非常谨慎,而且经验丰富,每次和钱景惠联系过后都及时销毁证据,只查到了一个海外账号每月定期给钱景惠汇去五万元的生活费,不过现在这个账户也已经注销了。”赵闻涛摇头说。

    黄骁神色一凛:“季队,你是不是说过,文絮只是第三起案子,根据十年前的作案轨迹,凶手是杀了五个人才停手的。如果凶手真的是通过威胁手段让这些女性和他完成性.交易,是不是就意味着,下一位受害者也许正在受到威胁?”

    季寻和他对视一眼。黄骁神情悲凉,也许是想到了文絮的遭遇。季寻低头,再度端详着钱景惠的照片,心脏猛然漏跳一拍。

    他拍案而起:“走!我们去厦门!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张婧雯近来频繁梦魇,简直害怕夜晚,害怕睡觉。一闭上眼,那个男人的手就在上下摸索,滑过脊背,准确掐住她的脖子。她和黄利杰说过这事,黄利杰听完后沉默良久,到阳台上抽了整晚的烟。

    这晚睡前,黄利杰抱着她,第一次说了声对不起。

    丈夫的头搭在胸前,乱糟糟的头发刺挠得很,张婧雯心中酸涩,同样回抱住他:“也不怪你,走到这一步,是当初咱俩自己做的孽,总是要还的。”

    她知道,下一次和那个男人见面的日子定下来了。

    果然,丈夫说了个日期,就在下周。那晚她正好不值班。

    张婧雯知道分寸,丈夫生意上的事,不该问的别问。但这回她终于按捺不住了,直觉上她预感到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将要发生。她问丈夫:“那个人,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每次和他见面,都是在夜里,关着灯,张婧雯看不见他的脸。

    黄利杰粗暴打断:“别问了!”

    张婧雯忽然就爆发了。她愤怒伸腿,直接把黄利杰踹翻下床,被子绞成一团,蚊帐刺啦一声裂开。张婧雯双手在空中乱挥,一通火发不出去,就拿床上用品泄愤,她浑身发抖地捶打着枕头——砰!砰!砰

    “我就是要知道!他到底是谁?你知道他是谁,对不对!”

    黄利杰扑过来,用力摁住她的手,张婧雯在他怀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