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3. 北疆(32)
    《但愿人长久(双重生)》全本免费阅读

    三日后,大军拔营前往蕉下,气势浩大,引得无数人关注。

    许羚领着十名精兵骑马先行抵达,后方大军按先前商定好的计划,从不同方向对北夷首都定安发起攻击。

    一日之内,数封军令从蕉下发往各处,亡国警钟已然敲响。

    蕉下钟楼上,许羚凭栏远眺,将城中的大好风光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远处的烽烟和此时城内的炊烟同时升起,一大一小,一远一近,像在风中共舞,如痴如狂。

    倏尔雨来,密密麻麻地扑在脸上,带来点点清凉。她抬起手,轻轻地碰触脸上的皮肤,水痕留在手指上,隐隐透出底下的纹路,一旋圈着一旋,像是宿命。

    蕉下的夏天,柳叶依旧浓绿,枝条在风雨中舞动,来回拉扯,生命力充盈其间。

    用不了多久,其他地方应该就会如此刻的蕉下一般了吧。

    她出神地望着前方想着,根本没察觉到背后何时站了个人。

    直到她不再感知到雨水打在身上,疑惑地仰头去看时,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顶遮着一柄纸伞。

    她侧首,看到的便是钟寐略带深情的眼神。

    许羚心头猛然一跳,直接往旁边走了一步,退出纸伞能遮到的范围,避免了与他共处。

    冰凉的雨丝重新落在身上,透过衣服让她有些发懵的大脑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,神情疏离,“你为何到这儿来?”

    钟寐抿着唇,不说话。他上前一把将伞强硬地塞到许羚的手中,而后主动拉开了距离,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雨幕中。

    “许度,明日你就呆在城内,不要出去。”

    他吸了一口气,嘴角上扬,莫名地透着点悲凉。

    “我叫钟寐,或许你并不认识我,还……很嫌弃我。但我在军营中听过不少有关你的事,包括你打蕉下那一场,不能亲眼看到,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挺遗憾的。不过没关系,以后会有机会的。许度,我以前觉得真正的英雄就该是我爹那样的,现在,我觉得你们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英雄。”

    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长串的话,虽然前后没什么关联,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,但许羚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将转身欲走的人拦下,移动手臂将两人都罩在纸伞下边。看着他的脸,她说道:“你是知道些什么是吗?”

    雨水顺着脸颊汇成水珠往下滑落,滴在他深色的衣领上。他像是没想到许羚会愿意跟他共撑一把伞,双眼不停地眨着,却偏偏一字不说。

    许羚有些无奈,抬手在他的眼前挥动了几下,示意他回神,在他转动眼珠时又将刚刚自己问的话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他迟疑了,面上的表情满是纠结。

    这样的表情外加他刚刚说的话,看来这件事不仅有关于她,还有对他来说重要的人。

    他叫钟寐。

    许羚垂下眼帘,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关隘。

    “你是钟禄的孩子?”她仰头看他,正好抓住他眼中飞快闪过的心虚,了然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钟寐点头,口中含糊不清的“我”字此刻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钟寐,明日一战很重要,若我不去,军心即散,后果谁都不能承担。”

    许羚既已猜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,自然也就知道他的矛盾之处。

    一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,一方是自己口中能定天下的英雄,选谁他的心都会不安。

    少年能有此心一颗,已是不易。

    这次,她的脸上终于不是惯常表现出的冷漠,而是一个浅淡的微笑。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,像一汪清泉,平淡但有力。

    她看着身旁的少年,郑重启唇,“钟寐,你无需做选择的,自古以来,忠孝本就难以双全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我是钟寐啊。”

    尾音上扬,满是少年意气。青涩的眉眼已初具傲气,举手投足间便可窥见日后的风采,若少年常在,景京内又将出现一位惊才熠熠的人物。

    可是,当许羚从满是废墟的地方艰难爬出来的时候,她便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少年的将来了。

    “将军——”

    许羚被人半扶着从地上站起,束发的头冠已经丢失,青丝尽数垂下,遮住了她满是晦暗的眼眸。

    她的脸上尽是伤痕和污泥,黑一块白一块,极其狼狈。

    她提着一口气看向远处正骑着马赶来的大队,为首的那个人,她记住了。

    钟禄到时,其余幸存的士兵正一个接一个地在废墟中寻找还可能存活的人,而许羚则独身一人站着,像是在迎接他一般,惹得他心头一跳,一股难言的不安随即涌上眉眼。

    “许将军,你,还好吗?”

    钟禄稳稳地坐在马上,居高临下地盯着许羚看,明明人就在眼前,他非要问一句以显示自己的独特。

    许羚笑了,本就白皙的牙齿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更加的白皙,像是在嘲讽他一般,迟迟不肯收起。

    她一直没停下,笑到眼角出了泪,笑到浑身抽疼地弯下了腰,她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,有些惊疑地看向站在中央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钟禄挑眉,见许羚现在这般模样,心里隐隐欣喜,他先前还遗憾这个人命大没被炸死,现在这般却是疯了?倒也不错。

    许羚只觉得心累,也不顾形象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。她不是没看到钟禄面上那暗藏着的喜悦与遗憾,可是,她是在笑自己的无能吗?她是在笑他的悲哀,笑整个景国的悲哀。

    未战先败问为何,只因人心不齐,力对己方。

    笑够了她就不想笑了,沉着一张脸低垂着脑袋。却在钟禄要开口说话时,手撑着地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的身体左右晃荡了一下,最后站稳,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废墟,刚刚她爬出来的地方走去。

    他们是在出城的时候遭到的伏击,埋在地里的火药,在人从上边走过去的时候突然炸了。

    即使昨日钟寐有向她透露了点消息,她也做好了一定程度上的应对策略,可谁知他竟如今急不可耐,如此丧心病狂。

    为了除掉她,就……

    许羚在心中冷笑着,她是何德何能啊,竟引得安王如此忌惮。他这是想着说言祺祀死了,她又知道的太多,留着没用所以趁着这个机会除了她一了百了。

    呵,她还真是命大啊,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。

    “将军,其余地方的尸体都已经挖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应是有人在向钟禄汇报,许羚没有在意,继续手中的动作。

    这块石头可真重啊,被压着应该是疼极了。

    “许度啊,你这一行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,想好要怎么向远在景京的陛下和安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