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. 朕的美人何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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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日一早,平安镖局门外就等了一位白面书生。

    一开始郑镖头还有些疑惑此人是谁,直到她开口说话,他才认出此人正是昨日来请他们走人身镖的姜沅。

    姜沅挑了挑眉,挥了挥手中的羽扇:“郑镖头,才一日不见,就不认识我了?”

    她将脸色涂黑了些,又将轮廓描得更为明显,打眼看过去当真是好一位俊俏的小公子,丝毫看不出半分女子的影子。

    郑镖头拍手称绝:“姑娘一手改头换面之术当真是出神入化!”

    姜沅笑得矜持:“一般,一般。”

    但眼角眉梢的嘚瑟当真是盖都盖不住。

    郑镖头嘴角一抽,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:“姜小公子,上车吧,咱们也该出发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的货物在昨日早已就已经整理完毕,多出一天是为了留给姜沅,既然如今人已经到齐,那么这趟走镖就可以开始了。

    郑镖头考虑到她是个女子,特意准备了一辆马车,叫她不必忍受马匹的颠簸,服务十分周到,叫姜沅在心中给他竖了个大拇指。

    她朝郑镖头拱拱手:“多谢郑镖头好意。”

    但是——

    姜沅翻身坐在了马车车轼上,旁边车夫是另一位年纪较小的镖师。

    她笑道:“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,还想多看看沿途的风景。大家不必顾虑我,该怎么走镖便怎么走,我并非娇气之人。”

    听她这么说,郑镖头松了口气,一挥手道:“那郑某就不客气了,小公子坐好,咱们出发了——”

    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走过人身镖,保护的都是些身娇肉贵之人,这些人的钱固然好挣,但同样也难挣。

    盖因为这些人稍有不如意就对他们这些镖师大发雷霆,折腾得整个队伍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镖师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介草民,与那些平头百姓一样,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会些拳脚功夫,挣的通宝多点罢了。

    他原以为姜沅也是一位娇客,没想到她倒是适应得快,心中多了几分好感。

    这个年代的马车都是木头做的,木轮上没有减震材料,坐起来十分颠簸,一整天下来人几乎都要散架。

    但上辈子的体质好像也在这具身体上逐渐苏醒,姜沅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。

    小小马车,拿下!

    镖车从平安镖局门口出发,逐渐驶向大道,这么大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走在街上,还有不少人同郑镖头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郑师傅,又出去走镖啊?”

    郑镖头一一拱手回礼:“是啊,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少时日,家中妻儿就劳烦各位乡亲照顾了!”

    路人们纷纷表示没问题:“平日里多亏郑师傅关照咱们,您放心,有咱们在,必定不能叫嫂子吃亏!”

    于是郑镖头又逐个道谢。

    姜沅若有所思,看来平安镖局在洛都当真十分受欢迎。

    她凑近赶车的镖师:“小兄弟,郑镖头人缘挺好啊?”

    那镖师原本正在专心致志赶车,见她突然搭话,分出两分心神:“小公子叫我秦右就好。您有所不知,这些年来流民越来越多,原先到洛都的流民不过三五个,如今你看着满大街的人——”

    他朝旁边努努嘴,继续道:“人一多就容易生事端,好些流民刚到洛都的时候不管不顾,看到吃的就抢,哪怕被人打死也要当个饱死鬼。”

    “但街坊们也不能真把人打死不是?还是郑镖头出面,招了不少人在镖局打杂,又将里面挑动人心的刺头收拾了一遍,这才没人敢乱抢东西。”

    姜沅忍不住咂咂嘴:“郑镖头人品当真没话说。”

    怪不得她一问,店小二就推荐平安镖局,原来是这么回事啊。

    车队热热闹闹出城,姜沅坐在车上左顾右盼,路过昨天的馄饨摊,甚至还有心思瞧瞧那个小姑娘在不在。

    秦右是个十分外向的小伙子,看她左顾右盼,好奇道:“小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人?”

    姜沅点点头,将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:“……我看那小姑娘像是饿狠了,今儿竟然不在那儿,想必是走了吧。”

    秦右“害”了一声,不在意道:“总归是在这条街的,能走到哪儿去?整个洛都也就咱们这条街有点人情味儿,时不时的还会扔些剩菜剩饭给他们,您到最东边儿那条街去看看,那才是连点汤汤水水都讨不到!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又道:“说不得您要找的人出了什么意外……不过这也说不好。”

    毕竟一个饿惨了的小姑娘不在最好讨饭的地方待着,去别的地方做什么呢?

    姜沅也不过是顺口一问,毕竟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。

    她看过太多惨状,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,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,她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,哪里有精力去当个好人?

    这个世道可怜人太多了,她帮不过来。

    不过出了姜府之后的一桩桩,一件件都在提醒她这个世道的残酷。

    不过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:“这些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?”

    秦右在镖局,消息灵通,见她有聊天的意思,当即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起来:“还能从哪里,当然是从那些受灾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西州、池州连年大旱,颗粒无收,偏偏静州和惠州又发了大水……还有祁州,您是不知道啊,当地县令足足收了九成的赋税,逼得整个河东郡的人都反了!祁州刺史还因此丢了脑袋呢!”

    姜沅倒吸了一口气,不禁佩服起那位县令的胆子:“九成赋税,这不是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造反吗?”

    秦右连忙打断她:“这话可说不得!陛下已经派抚远军去平叛了,生怕河东郡又变成下一个神龙教。”

    姜沅听的津津有味,像是一只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,此时又听到一个新的名词,她连忙追问:“神龙教也是起义军?”

    秦右朝左右看了看,见没人听他们说话,这才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道:“神龙教当真是一群好汉,听说领头的是从禄州出来的农民!禄州知道吧?就在祁州旁边,要不然陛下怎么这么怕呢!”

    他说得眉飞色舞:“神龙教尽是一群神兵天将,只要入了神龙教,打下来的土地大家都有份,说是什么……‘天补均平’?神农教的大家都是一家人,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底下的小兵,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大家连吃饭都是在一个锅里!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姜沅忍不住额角一跳,假作不经意问道:“既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那怎么会分当官的和小兵呢?”

    秦右一呆,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半晌,他才期期艾艾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神龙教十分公平,大家都是领一样的饷银……”

    姜沅打断他:“也就是说打仗的时候无论冲在第一个还是冲在最后一个,都拿一样的通宝?”

    秦右总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,可神龙教的确是这样,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。

    姜沅循循善诱:“那这样,如果我俩在咱们镖局里都是普通镖师,押镖的时候你走在前面开路,有什么危险你第一个上,而我走在中间赶车,但是咱们走完一趟镖分的银子是一样多,你愿不愿意?”

    秦右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涨红了脸:“这不一样!”

    姜沅:“哪里不一样?”

    秦右嗫嚅半晌,说不出话来,只觉得有什么滤镜破碎了。

    姜沅同情地拍拍他的肩,丝毫没有愧疚地想,年轻人还是扛不住打击啊。

    见对方一脸呆滞,她良心痛了一秒,安慰道:“别灰心,虽然你拿的跟别人一样,干得还比别人多,但至少你收获了经验啊!”

    “年轻人,就得多吃苦!好好干,说不定下次升官的就是你呢?”

    “饷银不重要,重要的是平台!”

    秦右捂住脸:“……你别说了。”

    他真的要哭了。

    姜沅:嘻嘻嘻。

    习武之人耳朵十分厉害,走在前方的郑镖头虽然还在专心赶路,但一直把两人的话听在耳中。

    他早就看出来秦右对神龙教的向往,想劝又不知从哪里开口,毕竟这事儿卷进去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。

    如今听姜沅三言两语将人打击得心灰意冷,心中暗道这位姜姑娘促狭的同时也不免为她的敏锐心惊。

    神龙教势大,连抚远军前去平叛都大败而归,如今它早就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,身在底层的百姓们虽然明面上不说,但私底下提起神龙教没有一个不说它的好。

    姜沅一语惊醒梦中人,他才看清原来神龙教虽然说得好听,其实不过是假大空。

    看似做到了公平,却是对其他人的一种不公平。

    只是大部分人都像是被穷书生花言巧语迷惑的富家小姐,只听对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,实际的好处却没多少。

    其实这也是受眼界所限制,姜沅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,能看到的东西自然比普通人多得多。

    郑镖头沉浸在思绪中,直到旁边镖师提醒,他才猛地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前方不知为何引起了不小的骚乱,他举目望去,才发现远处竟然出现了一群穿着绣衣手拿长剑的人,他们正是先前提到的绣衣使者。

    绣衣使者隶属皇帝管辖,可代天子行事,往上数几个皇帝,在朝的官员无一不对绣衣使者且敬且畏,但到了这一代,绣衣使者已经被皇帝玩儿废了,不仅没起到应有的作用,反而天天招猫逗狗,着实讨厌。

    民不与官斗,见到这么一群豺狼,郑镖头也只能吩咐镖车停靠在路边,等这群人经过再继续行驶。

    那边姜沅还在向秦右打听消息:“这些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秦右将马车停下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这是绣衣使者。别说话,等他们走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姜沅摇晃羽扇的手一顿,若无其事看向远方。

    ——原来这就是绣衣使者?

    “站住!什么人!”

    一声暴喝,吓得正在赶路的姑娘立马停住脚步。

    一位绣衣使者强硬地掰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姑娘的肩膀,叫人转过头来,看清对方小家碧玉的脸,顿时又嫌弃地挥挥手:“走走走!”

    那姑娘顿时松了口气,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逃过一劫而高兴,拎着行李连忙就要离开,谁知对方眼珠子一转,又忽然叫住她:“等等!”

    他沉吟片刻,朝旁边的属下吩咐道:“把人带走!”

    姑娘浑身一颤,连忙朝他跪下,头磕得“砰砰”响:“大人!民女蒲柳之姿,您放过民女吧!”

    原以为前几日绣衣使者没出来抓人,今日也不会出来,她这才大着胆子上街准备离开,谁知竟这么倒霉,正好被人抓住。

    姑娘泣涕涟涟,口中不停求饶,希望对方看在她长相一般的情况下放过她

    属下也一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