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2. 奖赏
    “呕——”

    陈彪干呕一声,连滚带爬地翻身下了床。

    而床上的腐尸与残骸们,就在此刻,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。这悲恸的呜咽声和他曾经动手时那些狗的无助惨叫如出一辙,只是有些含糊不清。

    仿佛是被割破了喉咙,含着血沫和气泡,挣扎着发出这些声响。

    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滴落,陈彪维持不住镇定了。

    他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,哗啦一声响,他拉开了那扇单薄的铁门。

    门乍一打开,陈彪却猛地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挂在树梢的月亮如同在流血,血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苍穹。夜风穿过茂密的树叶,簌簌的响。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夜空,陈彪将门外的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一只皮肉翻飞、鲜血淋漓的金毛带着身上六道伤口直勾勾地看着他。在金毛身后,成千上百不同品种的狗,目光幽深含怨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除了为首的金毛之外,其余的狗身上带着各不相同的伤口,有些没了四肢,有些皮肉分离,有些被挖了眼睛、砍了耳朵……

    它们浑身透明,周身散发惨白色的荧光,就如同来自地狱黄泉的森森鬼影,带着滔天的怨气和恨意,目光不死不休地纠缠着他。

    陈彪的嘴唇疯狂抖动,如同遭受了电击一般。只不过这电击仿佛是从天灵盖劈入,带着滚滚电流于四肢百骸间穿过,最终劈向他灵魂的深处。

    为首的那只金毛开口了,声音空灵诡谲,“你为什么要杀我?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,你为什么无端要我性命?”

    还没等陈彪回答,金毛身后的无数如鬼影般的犬只也跟着开口了。

    一时间,无数道声音一起钻入他的脑海,他分不清这些声音分别来自谁,只觉得嘈杂、混乱,紧紧地将他围困住,就像是无边海浪将人裹挟进漆黑海底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杀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挖了我的眼睛……我还活着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砍掉的我的四肢?为什么活剥了我?”

    “我用眼神向你哀求,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?”

    “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陈彪置身于无数的质问和呻吟中,他双手抱住脑袋,用力地捂着耳朵,企图将这些声音隔绝出去,可这些声音仿佛是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来,绞着他的灵魂,不住地盘问。

   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

    陈彪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。

    最开始的他,似乎只是因为事事不顺。

    凭什么有的人西装革履,开着几十万上百万的车,出入各种高档场合,带着一个电脑和一堆破纸就被轻轻松松地叫做精英人士?而他就只能去做最脏最累的工作,赚的钱甚至不够他租一间像样的房子。

    凭什么人家的父母就能为儿子买房买车,而他家的两个老东西只会喊他回到那个破败的镇子?还说什么是让他继承那个破卤肉店,可分明就是为了喊他回去照顾他们!

    那个女人,身为他的姐姐,如今混到了大城市,也穿的人模狗样,可却不肯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钱,来接济他这个亲弟弟!!

    明明小时候,她快被那两个老东西打死的时候,是他开口说:“打死了她老了谁伺候你们?可别指望我!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他的提醒,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活到今天?怎么可能有如今的一切。

    他处处碰壁,日日倒霉,直到那天,他凌晨从网吧出来,在角落里看到了一窝出生不久的狗崽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来,在小学的时候,一只燕子不慎被雨打落在了水洼里,根本飞不起来。他对准那只湿漉漉的燕子,一脚踩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感觉到鞋底下骨骼的变形,感受到内脏如爆浆般溢出。

    那时他的朋友们,都夸耀他的神气和勇敢……

    这此时这窝狗崽,如同当年那只水洼里的燕子,弱小、无助、楚楚可怜……可怜到,让人忍不住去毁灭。

    他忘记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,只觉得整个过程他好开心,好舒畅,那些他从社会中受到的委屈,尽数得到了宣泄。

    等他回过神来,那窝狗崽子也和当年的那只燕子一般,骨骼变形,内脏爆浆……

    从此之后,他找到了一个独特的发泄方式,他无数次重复、发泄。慢慢的,他认识了很多人,他们一样的被这个社会抛弃,一样的诸事不顺,一样的选择用这种方式发泄。

    那些讨了便宜生活的顺风顺水的人,总是冠冕堂皇地指责批判他们,说这是虐待,说他们丧尽天良。

    可这分明,只是一场狂欢。一场属于他们这些无助之人的狂欢。

    人们都说,善有善报,只有做了正确的事,才会得到奖赏。

    他们的狂欢分明就是正确的,不然怎么会得到奖赏呢?

    那是一个有钱人,据说开着一家很大的公司。他们得到了很多钱,可那个有钱人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,那就是继续这场狂欢。

    于是他更加疯狂,更加卖力,在无数惨叫与鲜血中,得到了无上快感和大量财富。

    看,他做的都是对的,就像是那个有钱人和他们说的那样,“上天对你们不公,你们做这些,只是向上天表达你们的不满。”

    “上天是个混蛋,你们不吵不闹,他就不会理你。你们只有将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,叫上天听到,他才会关照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因为你们让那些过得比人还好的畜生发出了惨叫声,所以上天才会安排我,来为你们送上财富……”

    他做的分明都是对的,为什么要回答它们为什么?它们又不是人,死了就死了,凭什么追问他为什么?

    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法则,这些畜生们就是低他一等,死了也是活该,死的再惨,也是活该!

    陈彪这么想着,缓缓放下了抱头的双手。他吞咽了一口唾沫,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为首的那只金毛。

    这么多的狗,管它是活的还是死的,活着的时候都不能把他怎么样,死了就能奈他何了吗?

    陈彪抬起双手,朝着金毛伸出去。

    他要掐住它的脖子,狠狠地拧断,即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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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是鬼,也要它再次死在他的手里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应该的,他没有错!

    就在陈彪马上碰触到金毛时,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胳膊。那只手的手背大部分是青白色的,可指尖的皮肉却是黑色的,指甲是血红色的,很长,很尖,仿佛能轻易刺穿人的皮肉,抓破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陈彪沿着那只手,抬头向上看去。他看了一个鬼,一个真真正正的女鬼。

    女鬼穿着一身古代人的衣服,站在血红色的月光下,衣服也是血红色的。她长发披散着,满脸血迹斑驳,眼神木然、空茫无措。

    而她的喉咙处,有一根木钉从正中间穿过,皮肉稀碎,像是一个血窟窿。

    那女鬼看着他,突然问道:“我惨死百年,托生不得,我只要抓一个人代替我,我就能解脱了,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?”

    女鬼的声音凄厉尖锐,像是在茫茫山谷中一样,带着回音般的混响。她明明在说话,嘴巴却一动未动。

    陈彪害怕了,他挣扎着要甩开那只手,胡乱地往后退着,嘴里连连尖叫:“我不!我不!冤有头债有主,不是我害死的你,你别来找我!你别来找我!”

    可不论他如何挣扎用力,那只手依旧死死地钳制住他的胳膊,怎么甩也甩不掉。

    女鬼歪了歪头,随着她歪头的动作,木钉与骨骼摩擦,咯吱咯吱的响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,“弱肉强食,你打不过我,就该代替我留在地府,帮我解脱。这是你,活该的。”

    弱肉强食……

    活该的……

    活该——

    不,不应该是这样的!

    她的惨死又不是他造成的,为什么来找他?他打不过她,凭什么就活该替她死?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凭什么?

    他为什么要虐杀那些狗,他的悲惨似乎也不是它们造成的……那些狗,凭什么惨死在他手下……

    他错了吗?可他分明是对的!他得到了奖赏,就是对的!

    一时间,对错是非,支撑陈彪活了近三十年的世界观轰然崩塌,他的精神崩溃了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他将心中所想也咕哝出口,他一遍遍地重复着:“我得到了奖赏,我是对的……我得到了奖赏,我是对的……”

    女鬼依旧钳制着他的胳膊,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无数鬼魂包围着,他们叫嚣着,将他拖到了无底的深渊。在这里,黑白颠倒,对错交织,一切都是模糊的,错乱的。

    他听到一道润朗的男声响起,问他:“你得到的,是什么奖赏?”

    “钱,很多的钱。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,可是他已经不会思考了,只是如同被本能驱使一般,机械地回答着。

    那道男声又问道:“谁给你的?”

    陈彪答:“赵……赵氏集团。”

    那道男声没有再响起,陈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,风声、雷声混合交杂,伴随着滚滚风雷,所有的罪恶一起反扑,所有的魂灵前来质问,他感觉,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带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