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不准在卿卿面前多嘴
    稽恒接过仔细看了看,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方才所见,并道:“鹰头的方向不对,是朝另外一边。”


    闻言,容珩又重新画了一张,这下便与稽恒脑海中的画面对上了。


    二人分开后,容珩凝神审视着手中的图样,捏着页脚的手忍不住收紧,将纸弄出了褶皱都浑然未觉。


    自从上次在宫中从忍冬口中得知容锦身上带有神秘的刺青之后,他就一直在多番查探此事,终于在北齐的细作千里传信,送来了北齐皇族图徽的样式,虽与他所绘的这个不是完全一致,但大致内容都对得上。


    也就是说,康王府的这位小王爷,其实是北齐皇族中人!


    若果真如此,容锦如今还成了老康王的儿子,在梁帝面前也颇得信任,容珩甚至不敢想象若他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后果将会是多么的严重!


    其实当日老王爷忽然带了这么个大儿子回京,不是没有人怀疑容锦的身份的,只是上一辈的人里但凡曾见过容锦生母的人都说,他的确与那女子生得十分相像。


    而且,容珩也是近来才听皇后说起,原来当日梁帝也曾对那女子倾心。


    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,他如今才对容锦视如己出,偶尔甚至比他们这些亲生儿子还要上心。


    思及此,容珩眸中涌上怒气,眼底猩红一片。


    不止是他父皇的偏爱和看重,就连……就连他看中的女子也被容锦夺走了!


    事到如今,容珩无法再自欺欺人,他的确就是想得到慕云卿,但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占有,这个问题他没有多想,他只知道他想拥有就一定要得到。


    倘若没有容锦的存在,那他与慕云卿说不定会有另一种结局。


    都是因为容锦,他的生活才变得一团糟。


    他一定要除掉他!


    猛地将那张纸攥入掌中,容珩紧握的手不断收紧,神色冷然,满目杀意。


    康王府。


    金吾卫的人的到来,虽然改变了局势,但并没能留下那些刺客的活口,有几个逃了,有几个见要被活捉便直接自尽了,显然是训练有素,做足了准备才来的。


    让人意外的是,容锦似乎无意追查,就那么放任人跑了。


    一两一直和青黛在屋里守着慕云卿,这会儿见外面风平浪静了才扒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说:“还好还好……”


    南星也长长地叹了口气,道:“对啊,还好,主子只是皮外伤。”


    一两也不知是没听清他说什么,还是压根就没听,自顾自地接了句:“是啊,还好,王妃没被吵醒,还睡着呢。”


    南星:“……”原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。


    容锦受了伤,纵然不严重却也得包扎一下,一两和青黛两人就跟不是他的亲下属一样,理都不理,都围着慕云卿转,根本不去管容锦的伤势。


    倒是紫芙,寻了药箱出来,准备帮他包扎。


    她伺候慕云卿久了,耳濡目染也颇通药理,处理伤口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。


    可当她上前一步伸手欲帮容锦解开衣裳的时候,他竟径自越过她躲开了:“不必。”


    见状,紫芙面露无措:“小王爷……”


    “额……”南星杵在旁边尴尬地挠了挠头: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
    他家主子向来不喜欢除王妃以外的女子接近他,可以说在“男德”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。


    也是因此,每每在这种时候被一两和青黛她们“无视”,主子从来都不动怒,难得好脾气得由得她们去。


    紫芙不知这当中的情由,见南星要接手也不好推辞,只得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摆好,然后便退至一旁守着了。


    容锦面不改色地由南星拿酒杀伤口,目光遥遥望向里间,寒声道:“不准在卿卿面前多嘴。”


    南星等人齐声应是。


    幸而慕云卿这两天小日子,发现他受伤的可能性并不大。


    因着身子不适,翌日起身后慕云卿整个人也恹恹的,提不起精神,简单用了些早膳便斜倚在矮榻上休息,容锦散朝后回来时连衣裳都没换就往后院赶,结果在院门口看到冯嬷嬷领着几个妖妖趫趫的女孩子准备进院。


    见到容锦,冯嬷嬷笑得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朵那去了:“呦,小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,给小王爷请安。”


    说着,她朝那几个小姑娘使了使眼色,几人便立刻恭恭敬敬地朝容锦福了福身子,含羞带臊地柔声细语道:“给小王爷请安,小王爷万福。”


    容锦沉了沉眉心,没吭声。


    南星作为容锦的日常嘴替,立刻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,忙问:“嬷嬷,这是……”


    “哦,你说她们呀。”冯嬷嬷一副恍然的模样,急着将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女子拉出来推到容锦面前,笑着说:“这是府里新买来的丫鬟,今后就伺候小王爷和小王妃。”


    一听这话,南星心里一紧,他估摸着,冯嬷嬷的这份“好心”怕是要打水漂了。


    果然,容锦并不笑纳,只凉声道:“王妃喜静,素日不爱太多人服侍,叫她们去别处。”


    冯嬷嬷未解其意,还以为容锦是不想这些姑娘在这碍慕云卿的眼,于是说:“那就让她们在前院书房伺候吧,给您添个茶、倒个水什么的。”


    “用不着!”


    “额……”冯嬷嬷觉得,这位小主子看着精明,实际上脑袋有点木。


    这若是换了旁人,定能立刻体会到她的深意,难道定要她将话挑明了说才行吗?


    在心里叹了口气,冯嬷嬷赔了个笑,压低声音道:“小王爷,这些都是备着给您做房里人的,日后再有小王妃身子不便的时候,也好叫她们伺候你啊。”


    南星在旁边听着,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,暗道嬷嬷呀嬷嬷,您可别说我不救您,实在是您自己作死。


    他们家主子的家,老王爷都不敢当,更何况一个嬷嬷!


    “叫她们滚,否则都杀了。”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,容锦说完就走,可没几步他却忽然停下,转过头眸光幽暗地扫了冯嬷嬷一眼:“包括她。”


    话落,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寝房,留下冯嬷嬷领着一群花儿一样的姑娘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。


    白苏上前温柔地朝她们笑笑,说出的话看似安抚,却实在没起什么作用,他说:“诸位莫慌,只要离了此地自然性命无忧。”


    不知为何,听他说完她们抖得更厉害了。


    见冯嬷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,白苏垂眸,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,在有些主子跟前当差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与其自作聪明地为他好,不如乖乖听话来得让人舒心。


    她固然是一片好心,但好心用得不当,便是坏。


    更何况,下属终归是下属,再怎么体面也不能越过自己的本分去,仗着自己有些年纪便擅自插手主子间的事,这本就犯了大忌。


    今儿这事没惊动王妃还则罢了,万一闹到了王妃跟前惹她不痛快,那主子就绝无可能只是将她们赶出府去那么简单了。


    “嬷嬷这边请,您不必担心,离府后银钱方面绝不会短了你的,定会让您安稳地过完后半辈子。”白苏和南星不同,他素日留在府里打点事务居多,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:“诸位姑娘也可自行领回卖身契,安心去过自己的日子便是。”


    虽说王府气派,容锦也一表人才,但毕竟有句老话叫“宁为寒门妻,不做高门妾”,那些小丫头们一听说不用银子就能拿回卖身契自是喜不自胜,磕了头便乐呵呵地离开了。


    紫芙回去换秋桑当班的时候提及此事,秋桑听后不住口地赞容锦:“嗯……王妃果然没有看错人,小王爷不是那等浅薄好色之徒,而且这事都没经过王妃,小王爷自己就解决了,可见他待王妃有多上心……”


    “听听,瞧把你美的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在夸自个儿夫君呢。”


    “胡说什么!”秋桑被她打趣得红了脸,厮闹着要搔她的痒:“愈发没规矩了,看我不撕了你的嘴!”


    两人闹作一团,笑得花枝乱颤。


    紫芙怕痒,最后连连告饶这才算罢了,她起身拢了拢头发,忍不住试探着问道:“秋桑,我问你件事。”


    “嗯?什么?”


    “你说……咱们是作为陪嫁来的王府,万一……我是说万一啊,要是王妃要你去服侍小王爷,你待如何?”紫芙目不转睛地盯着秋桑,试图从她的脸上寻到蛛丝马迹。


    秋桑整理衣裳的手一顿,面不改色地说:“王妃要我去,那我自然要去。”


    她知道高门大院里的那些规矩,未免让其他妾室夺走夫君的宠爱,正房夫人多会扶植自己身边的丫鬟,她自幼跟在小姐身边,为她死都可以,更不用说去替她稳固地位。


    至于她取悦的对象到底是小王爷还是贩夫走卒她根本就不在乎,她只需知道那是她家小姐的夫君这就够了。


    不过她瞧着小王爷对她家小姐在意的程度,想来根本不会存在有妾室与她家小姐争宠的可能,她们也是白操这个心,只需要安心服侍两位主子就是了。


    想到这,秋桑眨了眨眼,疑惑地看向紫芙:“平白无故的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    “不过一时想起,闲聊哪有那么多原因。”紫芙面色微红,抱着要浆洗的衣裳快步走了出去。


    秋桑盯着她很快消失的身影陷入了沉思,总觉得对方怪怪的。


    有刺客夜袭康王府的事传到了宫里,梁帝又听金吾卫指挥使稽恒说,容锦不肯让太医看诊,心中不免担忧,为此,他特意派了太医院院首亲自登门为他医治,结果毫无意外的,依旧被容锦拒之门外。


    恰在此时,宫中被揪出了一名北齐的细作,拷问时发现其肩侧有一处样式繁复的刺青,他虽宁死不肯吐露这刺青的缘由,但明眼人也隐隐猜到,这必是北齐的某种象征。


    另一边,宫中不知为何忽然刮起了一股邪风,都说康王府的小王爷不是老康王亲生的,是他使了什么易容术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和老康王的意中人相像,这才蒙骗了世人。


    这话虽离谱,但毕竟三人成虎,传来传去竟传得跟真的一样。


    梁帝听后怒不可遏,下令要严惩造谣之人,却被皇后给劝住了,皇后的意思是:“陛下以仁德治理天下,又素来广施恩泽,何必为这点子小事大动干戈呢,依臣妾之见,此事还需摆明证据还阿锦一个公道,才可堵天下悠悠之口,否则,旁人怕只会说陛下是因为老王爷的战功而不得不包庇那府上呢。”


    说完,皇后见梁帝明显面色一沉,忙起身拜倒:“臣妾失言,还请陛下恕罪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起来吧。”


    “谢陛下。”皇后由宫女扶起,这下不敢再妄言。


    难得的是,梁帝竟主动问她:“那依你说,朕该如何?”


    “臣妾斗胆,想着……您不如出宫亲去康王府探望,如此,阿锦不好再将太医拒之门外,您也不必担心他的身子,又能叫背后传闲话的那起子小人看到您是真心疼爱阿锦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
    皇后的话虽是疑问的,但她心里很清楚,陛下一定会同意,因为连日的几次事情,他心里已经存了疑,而她不过是给他一个“冠冕堂皇”的理由让他得以顺利去康王府一探究竟而已。


    容锦屡屡拒绝太医去看诊,究竟是否因为他身上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刺青!


    像是为了印证皇后心中的猜测,梁帝打定主意之后便动身出宫去了,事先并未惊动任何人,只带了几名亲随,显然是想给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

    他也的确做到了,去到康王府的时候,即使那府里的下人一层层报进去,容锦都没来得及出门迎驾,他正赖在寝房之中陪慕云卿歇中觉呢。


    听南星说梁帝带着太医亲自来了康王府,容锦的眸子顿时一沉。


    慕云卿睡得迷迷糊糊的,隐隐听到有人在耳边絮絮低语,便微微睁开眼睛去瞧,因着方才睡醒的缘故,眼中迷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,波光盈动,看得人心生怜爱。


    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,她透过里间的帘子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立着两道身影,是容锦和南星。


    秀眉轻蹙,她一只手撑在榻上坐起身,半挽的发如瀑般散在背后,挡住了纤细袅娜的身姿。


    “容锦……”


    她轻声唤了他一句,话音还未落下,便见容锦掀帘走了进来,目露关切,神色焦急,活像以为她怎么样了似的。


    容锦在矮榻边落座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:“不舒服吗?怎么醒了?”


    慕云卿缓缓地摇了摇头: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


    “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帮她拢了拢盖在腿上的被子,容锦这才云淡风轻地说:“陛下来了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管这叫没事?


    他们这边刚通完气儿,那边下人就来报,说陛下已经到院外了。


    就这,容锦还能不紧不慢地给慕云卿穿上鞋子,系好斗篷,然后再带着她出外相迎。


    梁帝并无不悦,反而说:“天寒地冻的,你身上又有伤,何必出来?这也没有外人,朕本就是来瞧瞧你的伤,就当是串门儿了,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。”


    “区区皮外伤,何劳陛下挂怀。”


    慕云卿在旁边初时听得一脸茫然,慢慢地才反应过来,立刻转向容锦道:“你受伤了?严不严重?怎么回事?”


    见状,梁帝和身边的随从相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,那就是……慕云卿竟不知容锦受伤的事情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