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. 深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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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捱完审讯了?”褚敏疑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,去吃点东西,放松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儿还有点工作——”

    “那您先忙吧。”
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“如果有需要,你可以哭会儿,但是裕菀,这个事它不值得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”陈裕菀闷闷地说,她既哭不出来,眼里又涌着情绪,“我知道,褚行,您去忙吧,不用管我。”

    有些人眼里沾了灰尘,那什么样的人到他眼里都是脏的。

    陈裕菀明白的。

    也许是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,加上又是黄昏时刻,她的情绪久久没有恢复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褚敏疑挂断电话有两个原因。

    一则陶县对公十几人五分钟后就要汇报工作;二则再听下去他可能真要控制不住当天就回去看她。

    在他前三十五年的人生里,从来没有哪一次心软成这样。

    普通人,也包括她,应该面对的职场困境、成长困境,真正发生在她身上,他却觉得那么不该、那么可恶。

    明知不可能,他却仍希望替她担着些。

    “哎呦我说领导,您怎么躲这儿了?”一道声音自安全出口传来。

    他回头,周扬和陶县对公负责人韦天奇一块儿走进来。

    韦天奇从兜里掏出烟盒来,给两人一人递一支烟,“躲楼梯间还能干嘛?抽烟呗,您抽得惯我这劣质香烟么?”

    褚敏疑接过,“这还劣质?”

    三个人笑笑。

    韦天奇给他点烟,“我说领导,总行二轮抽检抽几个?”

    自裴意端说戒烟备孕后,褚敏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,总下意识地少抽,今天这烟管夹在指尖,竟感觉有点陌生。

    他抽得不尽意,“两个。”

    “您这也听了一天了,我们表现还可以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韦天奇道:“建丽做得更好吧?”

    周扬笑骂:“你倒是来这儿跟总裁判打探敌情来了。”

    褚敏疑笑了笑,“王琪钧可是跟手底下人保证了年终奖的。”

    韦天奇道:“要说狠,还是他狠啊。”

    他显然话里有话,褚敏疑和周扬望向他,他说:“您别说我多嘴,我也是前两天听人说的,建丽那边压了几笔违规操作的。”

    他坦白说:“总行抽检,按照往年惯例,分行可以按照抽检数量的百分之五十进行推荐,领导啊,我也是坐在了王总一个位置上,虽说没什么豪情壮志,但也要为手下人,为我自己挣点什么,您说对吧?”

    他这番话说得太诚挚,褚敏疑一下子给不出回应,他一手懒懒插在裤兜里,另一手搭在栏杆上,轻轻弹了弹烟灰。

    韦天奇还期待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往年总行巡查后,会要求分行自查整改,二轮抽检后,监管就要来了。所以二轮抽检至关重要,所有抽检达85分的支行,都会发放奖金。

    抽检两个支行,百分之五十推荐,也就是说分行有一个推荐名额,这个名额基本掌握在褚敏疑手上。

    周扬问:“你哪来的消息?”

    韦天奇:“肯定不是非法所得。”

    褚敏疑捻了烟,“走吧,开会。周扬,辛苦盯一下建丽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今天吵完架,陈裕菀没有再见到何季澜。

    她情绪一直低落,到小钟女士那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视频里。

    她向妈妈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,作为话剧演员的小钟女士共情能力超强,又心疼又气愤,扬言要过来找欺负女儿的人算账。

    陈教授也在旁边听着,小钟女士责怪他对女儿不关心,陈教授却说:“你给我机会关心了吗?一个人把话全说了,要我说什么?”

    小钟女士要批评他,他态度又柔和些许:“你不觉得女儿长大了吗?你看她这事处理得,反击了欺负她的人,又把自己安全地摘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爸爸,”陈裕菀道,“其实把自己摘出来,是我领导教我的。”

    小钟女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问:“你之前那个姓于的师父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是我们分行管对公的副行长,他也带过我几次,也算是我师父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,他人真好啊,那你要表示一下感谢呀!”

    “他之前就帮过我,我刚给他送了蛋糕,现在人在县里巡查,等他回来,有机会我再表示一下,”陈裕菀思索着,“不过,他不是这么计较的人啦。”

    沉默几句来回的陈教授突然问:“一个副行,管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,还有空管你吗?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我们城南支行还没有开业吗,就跟分行在一块儿,见面比较多吧,我又是这里面最没有经验的,他就多带带。”

    陈教授问:“他年纪多大了?结婚没?”

    小钟女士把摄像头朝向陈教授,他正捧着一本厚厚的稿件,一手勾着铅笔,“你刚刚吐槽的那位何经理,她这种情绪外露仗势欺人的,其实不多见,相反,在职场上多的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,这种人往往更加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爸爸,褚行他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陈教授说:“看你这么信任他,我更不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陈裕菀:“……爸爸。”

    陈教授说:“我没说他一定是这样的人,只是关心一下你,不然你妈妈总说我不关心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陈裕菀第二天去上班,何季澜没来。

    虽然她来不来,厅堂都只有陈裕菀和于诗檬站着,但终归少了一分人气儿。

    陈裕菀好奇,但又没那么好奇。

    于诗檬说是昨晚上出事了。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孙书捷不是离异,根本没离婚,”于诗檬兴致勃勃地说,“他老婆还怀孕了,三十七岁,第一胎。”

    陈裕菀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于诗檬指了指休息室,“顶上就是孙书捷办公室,七点多听八卦,声音清晰得像是专门说给你听的。”

    陈裕菀一时没吭声。

    于诗檬说:“大龄离异男上司,这个词听着就危险,但就有人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。”

    陈裕菀依旧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就事论事,何季澜在这件事上是不幸的。

    她跟何季澜的仇怨昨天就清算得差不多了,真不至于把这事当作笑料。

    周四的人不多,陈裕菀今天收获了白笑和于诗檬不怎么看得上的两笔定期存款:一笔2万存6个月,一笔1万5存1年。

    确实不多,但当她在智能柜台输入自己的工号的时候,她觉得世界真美好。

    这工作还是有点成就感的。

    支行一般下午4:30下门,而后等待柜台清点好钱箱里的钱,钞车到网点这边把钱箱运走,再收拾好客户的材料和机具,才可下班。

    不过留下来送钞是轮流的,陈裕菀还没被安排。

    她跟严梓芃打了一声招呼,骑车去分行。

    外卖员已经将她点的十六杯奶茶放在货架上,她一手八杯拎上了楼。

    这么大阵仗,她走得相当低调,挨着墙壁,进了格子间立马拐弯钻进属于城南支行的小角落。

    之前的同事看到她,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
    她把奶茶往桌上一搁,喘了口气说:“返工啊。”看向站起来的佳岚,“佳岚姐姐我讨厌你!”

    佳岚走过来问:“哪杯不加糖?”

    “没你的份,就这么一点小事,还要我回来处理!”

    佳岚别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手,“你也知道是小事,不处理了再交给我?你不返工谁返工?”

    陈裕菀委屈地瞧了她一眼,招呼大家把剩下的奶茶分了。

    她拿了三杯,一杯给风险部的何桐析,今晚势必要陪伴她的女人,两杯给财会部的钱浅和沈东桓。

    她回来时桌上还剩两杯,她给自己留了果茶,拿着奶茶敲响于麟文办公室的门。

    “领导,喝奶茶吗?专门给您留了一杯。”</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