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. 见我(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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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梧桐树荫盖住小院半边天穹,阳光漏罅,凉风习习,惬意非常。

    ——在一刻钟前。

    陌生人擅闯进来,一脚踩碎小院里这份闲情。仅凭一面,力压群雄,一举成为旺财最想咬死的第一人。

    现场一触即发。

    换作平时,游莲定要说上几句场面话,缓和缓和气氛,不致坏了主人家的礼数。这是头一天他在云歇面前应下的,几天下来,践行得游刃有余。

    总归不是现在这样。

    没有人镇场,狗越吠越大声,云歇被吵得看过去,正见他一把拽住往前扑的旺财后颈,同时抬起眼睛看向这边。

    树影斜斜挡着他眼鼻,看不出什么表情,更没见着唇边那粒梨涡,乍一眼,云歇有些不习惯。

    谁惹到他了?

    就在此时,另一道声音突兀插进来:“江寄欢啊江寄欢,都跟你说要敲门进了,看看,一来就踩人饭碗,多缺德。”

   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,紧接着,一个不明物体飞进墙来。好巧不巧,正正砸在旺财手里。

    没看错的话,不明物体是一个硕大的圆滚滚的,西瓜。

    西瓜翠绿欲滴脆生无比,一砸旺财手里,咔嚓,裂开了,香气横流。旺财狰狞面孔顿时一滞,低头看鲜红淌汁的瓜瓤。

    下一刻,飞进西瓜的那堵墙头又冒出个脑袋。人单手一撑,翻了进来。刚站定,未语先笑:“哈哈,人好多好热闹啊。”

    这回是位红衣女郎,神采飞扬,灿若朝霞。第一眼,在人们辨清她长相是美是丑之前,已然先被满身火焰般的蓬勃朝气吸引住。

    她抱着颗有自己脑袋五个大的西瓜,左右手抛来抛去,脚步轻盈,径直走到云歇面前,说:“好远的路呢,路上看到片瓜田,摘两颗过来给主上献礼,主上看看可还喜欢?”

    她对着云歇,神态语气俱是亲昵无比,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四处转,找来找去落了空,语气一变,问旁边人:“欸,我另一颗瓜呢,江寄欢你没接住吗?”

    绿袍青年眼角瞥她,环胸轻哼:“被狗吃了。”

    墙角,一大一小两颗狗脑袋争先恐后钻进西瓜瓤里,吞得浑然忘我,吧唧声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女郎注目一会儿,挥挥手,“算了算了,就当给江寄欢赔碗了。”

    青年轻嗤:“我说过要你赔了吗?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像你自己会赔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“欸,给脸不要脸了是吧?”

    好吵。

    龟速爬来的手下刚到,立马在云歇面前搭台唱戏。戏本子翻来翻去唱的都是那几出,台上没唱腻,云歇却是听腻了。

    夏蝉应景似的高歌附和,云歇受够,倒也习以为常。为耳朵着想,她退开想找个清净地,这么一退,后背碰上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身后有人虚虚一扶她肩膀,低声:“当心。”

    云歇余光瞥见片熟悉的雪白袖子,袖口宽而大,探出的手指修长白皙。

    方才还站在树影下的人,不知何时走到侧后方,险叫云歇撞个满怀。没撞成,他掌心空空,离着她肩膀有点距离,指尖勾了几缕长发。

    左右后边都有人,云歇挤得烦,干脆又往旁边让开几步,发丝流出他指间。

    这边动静不大,那头吵得正热闹的两人却齐刷刷停下,转头看过来。

    确切来说,是红衣女郎先被转移注意力,另一个觉得独角戏没意思,跟着停嘴,调转目光。

    女郎目光绕着游莲上上下下转几圈,像是突然发现了一只秃尾巴毛的孔雀,满眼稀奇,问: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可喜可贺,一连闯进两个不走正门的不速之客,当自己家似的唠了半天,终于有人想起来问问主人家姓甚名谁。

    虽然主人家是自封的,没过明面,到底是先踩在这块土地,先住进这扇门。

    客人问,出于礼数,游莲便说了自己的名字,礼尚往来:“二位是?”

    “我呢,叫扶桑。旁边那个一脸欠人钱还要杀人全家的,叫江寄欢。”女郎接过话头,笑容跟眼睛一样清澈爽朗,“别看他脸臭,脾气更臭,当他不存在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不存在的那位闻言轻哼一声。竟没听出恼意。

    主随客便,寒暄几句。

    说是寒暄,其实扶桑一人就能热起场子,几句话工夫,把游莲遇上云歇的经过掏个干净。

    蝉鸣织进阳光往树底罩下一大片网格,暗处阴凉,明处熠熠生辉。风一掀,流水般漫过众人衣发。

    西瓜滚上石桌,扶桑唰地摸出把长刀,冲着游莲兴致勃勃地比划:“原来你是我家主上捡回来的呀。”

    游莲一时语塞。这么一说,倒也贴切。只好点头。

    扶桑更是兴高采烈,刀尖舞到眼前,认亲一样:“巧了不是,我也是主上捡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闻言,游莲略一停顿,往云歇那边看。

    云歇摁住乱晃的刀背,说:“别对人眼睛。”

    扶桑一下乖巧,嘻嘻收回刀,记起正事,刀一落,快准狠将西瓜五马分尸。

    清脆无比的咔嚓一声,刀还没触到底,瓜就崩开了,泄出鲜嫩的瓤,饱溢的汁,零星几粒黑籽。光是看着,就能想象一口咬下去有多清甜。

    扶桑喜滋滋地剖了最中间那块,捧到云歇面前献宝。

    半路被游莲截了。

    也不算截,他离着几步,抬起袖子挡了一挡,既温和又有礼道:“她不吃这些。”

    扶桑好悬没让西瓜被他袖子糟蹋了,看看这半路打劫的,很是奇怪:“我知道啊,主上当然不吃。但是夏天热嘛,主上喜欢闻些新鲜味道,你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游莲不知道。

    游莲安静片刻,让开路。

    一转头,啃完瓜的旺财顶着满脸瓜渣瓜籽,气冲冲直奔江寄欢。虽然吃人嘴短,但是碎碗之仇比天大,一瓜泯恩仇什么的,不可能!

    扶桑立即跳上去拦在中间,不知从那里又掏出一个瓜塞出去,笑眯眯道:“初次见面伤了和气多不好,再赔你一颗瓜,拿着玩去吧。”

    被接连砸下的瓜砸得头晕目眩,没见过世面的旺财抱着骨气不住舔嘴,纠结好一会儿,咬牙换成瓜抱走了。

    后头江寄欢发问:“你到底偷了几个?”

    扶桑拍手:“不多不少,够你吃的。”

    江寄欢眉心一拧:“谁说要吃你的了。再说,是你的吗?是你偷的。”

    扶桑好诧异:“进了我口袋,不是我的是谁的?难不成还是你的?行行行,我的就是你的,行了吧,真拿你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谁稀罕!”江寄欢拂袖而去,拔身一起,又上了梧桐树顶。

    扶桑一头雾水,冲着他背影喊:“怎么还跑了?都让给你了还跑?一天天闹的,真小气。”

    这台老戏本不知唱过多少回,翻不出一点新意,云歇丁点余光都懒得给过去。

    而游莲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