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. 往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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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高一高二学生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寒假,之所以没有高三,是因为即将高考的学生没有享受完整寒假的资格,在芷兰一中,他们的假期只有短短一个星期。

    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,朱葳蕤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。闲暇时间,她会和李欣然一起追剧,李欣然最近迷上了宫斗剧,两个人凑在一起,很快看完了《美人心计》和《宫锁心玉》。

    追剧时,两个人经常斗嘴,而她们最大的分歧居然不是关于剧情,而是主角的长相。

    两部剧都有杨幂主演,李欣然是杨幂的忠实粉丝,她天天吹嘘杨幂的眼睛,说她大眼睛水灵灵的,像一只调皮的狐狸。

    朱葳蕤却不怎么感冒,她不太喜欢杨幂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哼,你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,她的声音不好听,你干嘛天天听《爱的供养》?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给我下的吗?不然你给我换何晟铭的版本?”

    “嘿嘿,你还是听幂幂的吧!”

    短暂的放纵过后,两人又开始拿起书本和画笔,各自忙碌起来。

    一班假期布置了很多作业,除了学校统一发放的《快乐寒假》,还有报纸、老师专门印刷的习题等等。

    朱葳蕤并不打算所有题目都做,经过一个学期的题海战术,她渐渐总结出了学校资料的特点。学校统一订购的资料,是为了加深对知识点的巩固和应用,老师印刷的习题则更加具有针对性和挑战性,也更加符合高考的出题规律。

    所以,《快乐寒假》和报纸她就不做了,针对自己的期末考试情况查漏补缺,将更多时间放在老师印刷的习题上面。

    经历过一段糟糕的恋爱,李欣然也渐渐收了心,文化成绩虽然不怎么样,但她在美术上很用功,经常在画室待到很晚,有时郑淑敏打电话催她吃饭,她才着急往家里赶。

    这一天,两人一起在书房写作业,朱葳蕤做题,李欣然完成老师布置的素描作业。

    中途,朱葳蕤出门接水,回来时,她在李欣然身后多站了一会。

    这是朱葳蕤第一次看见李欣然在自己面前画画,入眼是一副精致的素描人像,画得很生动,至少在她看来,眼睛有神,面部线条流畅,看上去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感觉到身后的目光,李欣然回过头,笑着问:“嘿嘿,我的水平不错吧?”

    “嗯,挺好的。”朱葳蕤一直盯着画像,目光留恋,似乎在怀念什么。

    “怎么,你也喜欢画画吗?”

    “嗯,小学学过一段时间,初一就放弃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不继续,初一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啊……”意识到不对劲,李欣然慌忙捂住嘴,“没事没事,你又不靠这个考大学,不像我。”

    不可以跟朱葳蕤聊初一,这是郑淑敏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,李欣然觉得很懊悔。“草草,抱歉啊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朱葳蕤低下头,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三年了,应该快要忘记了吧。世界上没有什么忘不掉的过去,当时间拉得足够长,再极致的快乐,再浓重的悲伤,也会被时间稀释。

    她现在已经很平静了,所以,不要觉得抱歉,真的没关系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晚上,朱葳蕤做了一个梦,她梦到自己回到了花溪县城。

    时间大约是初一,她已经记不清周围同学的样子,但她知道,这是初中的教室,此时正是晚自习时间。

    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是年级主任,但他从未教过大家任何一门学科,不过大家没有感觉到异常,都在台下安静地看书。

    突然间,窗外大雨滂沱。

    接下来,画面跳转到了学校门口。此时,雨已经停了,但是学生们都被堵在门口,因为学校地势很低,这场雨来势汹汹,积水还没来得及从下水道流走。

    人群开始吵闹,堵在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多,突然,马路对面出现一个中年男子,他微笑着朝朱葳蕤招手:“草草,爸爸在这里!”

    朱湘勤卷起裤腿,穿过厚厚的积水走到朱葳蕤身边,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,朱葳蕤攀上了爸爸宽阔的后背。

    很奇怪,朱湘勤没有直接穿过马路,而是背着朱葳蕤,一直在积水里艰难地行走。这时,身后的学生消失不见,就连马路两旁的商铺,也渐渐消失在水汽弥漫的夜色之中。

    朱葳蕤心里一点也不害怕,她紧紧地贴着爸爸的后背,努力感受着爸爸的体温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她什么都感受不到。

    是因为下雨的缘故,天气太潮湿了吗?

    “草草,想不想爸爸?”

    “嗯,想爸爸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爸爸已经去世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,天空又下起了大雨,雨声滴答,落在脚边,落在枕下。

    朱葳蕤从睡梦中惊醒,心脏一阵绞痛。

    “爸爸,求求你不要走——”

    片刻后,房间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小时候,朱葳蕤对朱湘勤的印象并不深刻,他就像电视剧里带着魔法口袋的神奇大侠,给主角送完宝物,转眼就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他的宝物和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,不是宝刀利剑、不是灵丹妙药,而是一条花裙子、一双小皮鞋、几袋八宝糖果……

    这都是小孩子最期待的礼物,所以,朱葳蕤虽然不太记得爸爸的样子,但每次大人问:“草草最喜欢的人是谁啊?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是爸爸!”

    她希望爸爸永远留在自己身边,给自己买数不完的裙子、皮鞋、糖果,让她成为学校里最骄傲的公主。

    可是,爸爸平时都去哪里了呢?

    长大一点后,朱葳蕤才渐渐知道,爸爸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。

    有时是给临镇的亲戚帮工,有时去了县城,有时是在芷兰市,最夸张的一次,她听说爸爸去了广州,那个遥远的、繁华的,她连做梦都无法想象城市。

    爸爸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门,做农活、学木工、上工地……所有卖力气的活,他都尝试过。

    有什么办法呢,爷爷奶奶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,爸爸的爷爷将他养到十三岁,初中都没有读完,便撒手人寰。

    对这样一个家庭贫困、没有文化的年轻人来说,未来的人生注定会很艰难。

    不过,朱湘勤人如其名,他从小勤劳肯干,生活虽然贫困,但还是平安长大了。后来,他经人介绍认识了梁秋媛,一个家庭成分不好,家里同样人口凋敝的勤劳女人,两个人结婚、生下女儿,生活有了更多的盼头。

    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,朱湘勤尝试了很多份工作,经过多年的努力,他终于有了一点积蓄,一家人从小镇搬到花溪县,租了一个门面做生意。

    当时,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做生意,没有多余的闲钱,朱湘勤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挣到钱,给家人买一套漂亮的商品房。

    闲暇时,朱湘勤跟着朋友看过不少样板间,每次回家,他都跟梁秋媛和朱葳蕤描述,那些房子的装修多么精致,多么豪华,他骄傲地说:“等以后住进大房子,咱们也是城里人啦!”

    生意有了起色,手头渐渐宽裕,朱湘勤看出女儿不太喜欢和别的女生一起玩,便鼓励她学画画,丰富业余生活。朱葳蕤问:“不是要攒钱买房子吗?”朱湘勤摆摆手:“只要草草开心就行,放心,爸爸还会挣更多的钱!”

    于是,朱葳蕤开始学画画,学校里受到的伤害,在家人的爱意中得到抚慰。

    一切都在向好发展,偏偏这时,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。

    朱湘勤生病了,整天整夜地咳嗽,大小医院跑了无数家,买房的积蓄渐渐见了底,病情却愈发严重。

    朱葳蕤眼睁睁地看着爸爸从一个每天坚持做俯卧撑的健壮男人,渐渐变得连洗脚水也端不动,最后,他吃饭都睁不开眼睛,走几步路就要大口喘气。

    梁秋媛哭着四处求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