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 天海镜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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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虽然阵仗搞得很大,连长白书院的人都挤挤攘攘着来凑热闹,整个流程却异常简单。

    老九领头,在学宫其他几位老师的陪同下,简略叮嘱了几句,然后各人上交了身份牌——身份牌平日里可刷灵玉以作资用,此时却是维系生命的手段。如若持有者在幻境中死亡,身份牌便会锁定。

    天海镜据传内部变幻莫测,广阔无垠,此刻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处最普通不过的洞穴。

    洞穴外有禁制,老九拿刀抹了掌心,皮肤便像轻薄的纸一下被划拉开,新鲜的血顿时濡湿了半只手掌。他举着不断滴血的手,将掌心覆于洞穴左侧一处凹陷的部位,霎时间天光大亮。

    众人震撼地抬头望向橙红的天空,火烧云密布,在天幕翻滚,日头渐近渐明,如赤色的鸽子血,仿佛下一个呼吸就要坠落。远方不知名的鸟在鸣叫,如泣如诉。洞穴四周的柳树疯狂地抽条生长。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柔软地从头顶飘落,静静地挂在发丝上,周南絮愣愣地用手指将其捻下,却是一瓣娇艳欲滴的桃花。芙蕖沉睡于池塘,枫叶点缀着怒放的腊梅。

    “啊,下雪了!”路秋早惊奇地叫出声。

    突然,天骤然间漆黑一片,一轮皎洁的明月安然悬于高空。可太阳分明没有消失,只是像熄灭了的灯,依偎在月轮的一旁。

    四季并存,昼夜与共。这荒唐又离奇的景象激得周南絮心中莫名澎湃。

    直到老九站在洞穴口,轻缓道:“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此刻的他收敛了这些天来终于与他们亲近些的态度,重又变得像初次见面时深不可测的模样。他立于天海镜前,像一盏灯在守望。

    学宫的几人庄重地躬身行礼,面色冷肃地依次踏入禁制的另一端。忽然一阵头晕目眩,周南絮努力维持意识,仍旧昏睡过去。

    “姑娘……姑娘”

    谁……谁在说话?

    周南絮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,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坐在她跟前。她仿佛浸泡在深海中,意识忽明忽暗,怎么也醒不过来。她痛苦地挣扎起来。终于伴着一声酸痛的呻/吟,她猛地起身,又脱力要倒下。

    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背,撑着她靠在背后的软枕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女人,五官平平,姑且算得上清秀,可她只消静静地坐在那儿,便有一种奇异的美。她身段苗条,四肢很瘦弱,眼睛弯弯如月牙,活脱脱一股自然率真的稚气。但她外表却已是个妇人。

    周南絮无精打采地按着脑门,迟疑道:“这位道友,我这是受伤了吗?这是何处?”

    那女人讶然地睁大了眼睛,动作像一个小女孩。她的声音很柔和,清泉一样:“你没有受伤,你是好端端从天上掉下来了。我那会儿要下山采买,你正好摔在我跟前,真真儿吓死我了。”说着,她还一脸惊恐地拍了拍心口。

    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。周南絮费解地盯着她一言一行,这感觉就好像小孩子穿了大人衣服。只是她这个倒更像连大人的皮都套上去了。

    周南絮百思不得其解,只好暂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:“敢问道友,我们这是在哪里?”

    女人似乎不明白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:“你摔晕过去了呀,我当然只能扛着你找大夫。不然你死了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们是在医馆?”周南絮试探猜测道。

    女人歪着脑袋,急得摆手:“诶呀呀,你笨死了。都说了你没伤啊,我把你从大夫那儿带出来,没地方去,自然是找了间客栈。”抱怨完,她狐疑地上下打量:“你不会脑子摔坏了吧?而且为什么要叫我道友?道友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周南絮一时哑口无言,生硬地转折:“道友……道友就是道友,不是什么东西。”

    然后她对着一张已经能做她母亲年纪的脸,犹豫几息还是叫了声姑娘:“姑娘可否方便告知姓名?”问完她才忽觉不妥,迅速找补:“我姓周,名南絮。东南西北那个南,柳絮的絮。”

    但是想到女人先前说她从山下下来,周南絮小心翼翼问:“姑娘可识字?”

    女人不服气极了:“我自然认得字!不过真巧,你姓周,我也姓周。我叫周蕖。”

    这话如当头一棒,砸得周南絮耳朵里都嗡嗡地响:“周蕖?你是南夷人?”

    周蕖盯着她的眼神越发怀疑了:“南夷?你是想说南域吧?只有北疆的蛮子才会骂我们是南夷,你是北疆的?”

    周南絮看着她陌生的脸,实在无法寻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。她艰难道:“不,我是上域的。”

    周蕖困惑不已:“上域是哪里?就是你从天上掉下来的地方吗?我只听过北疆。”

    周南絮大感不妙,可还是强作镇定:“那东洲西府呢?你总知道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啊,我们这就是个小地方,偏得很,除了山就是海,镇上的人也越来越少。大家都想攒钱搬到城里住。我也是听一个蛮子说的,他说他打北边来,还说北疆都是沙漠,沙漠是什么,你知道吗?”周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。

    凑巧周南絮还真见过,虽然只是从卫昭的那本地理志上见过。但是这都不重要,一个南夷的姑娘,偏偏和她母亲一个名字,都叫周蕖。这实在让她不得不多留心。

    尽管这姑娘生得同她母亲全然两个模样,半点不相像。

    “你能带我见见那个人吗?”

    “蛮子吗?那不行,他死啦。都有好几年了。”

    周南絮心一紧:“是有人害他的吗?”

    周蕖奇怪地看她:“谁要害他?他就是一个穷得饭都要吃不起的蛮子。死了当然是老了,都一百多岁了,活得也够长了,老死老死,有一天人就倒在大棚里,起不来了,人就没了。”

    “才一百多岁?”周南絮有点不敢置信,这在修士中,出去都还是个年轻人。不过联想到普通人,她出言问道:“你们这里有修士吗?”

    周蕖完全摸不着头脑了,她明明也认得字,看过不少书——虽然都是话本子,可怎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