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. 行路
    《[综武侠]白月光死遁后她掉马了》全本免费阅读

    医馆不是久留之地,重阳宫的人只怕没几日就会追上来。

    黎叶正愁如何赶路,却好在欧阳锋颇有家资,甚为阔绰,一出手便买了辆马车。两人一番乔装改扮过后,便往张简斋的医庐去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他们俩的行踪掩藏得好,还是重阳宫的弟子脚程太慢。接连过去数日,黎叶都没有发觉被跟踪的迹象,神思不禁有些恍惚,千头万绪堵在心头,情绪日渐低落。

    再一日午间,黎叶将车赶至一处郊外,熟悉地支起火堆煮水热饼。

    欧阳锋掀开车帘,便见她双目失神地盯着批驳爆开的火星,眉宇之间愁云淡淡,若青山罩雾。

    “在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身前忽然传来问询,倏地将兀自沉浸在思绪之中的黎叶惊了个激灵,她一见来人,蹙起眉头说道:“你怎么出来了?快回车上去,这外面太冷了。”

    欧阳锋朗声一笑,反而在她旁侧缓缓坐下,咳嗽了几声,说道:“在车里闷得久了,出来透透气。是还在担心我的身体?这不是都快到药庐了。”

    黎叶的长睫簌簌颤了几下,生硬地扯出一丝笑意,对他道:“啊,是啊。你原就受伤未愈,结果又为我挡招而身中剧毒。眼下纵有疗伤之法,也于解毒无计。更何况在毒素解开之前,亦不能运动行疗伤法门,否则反将毒素运遍周身。所以…你只能生生受这苦痛熬煎…这都是我思虑不周…”

    欧阳锋一把握住她的右臂,劝慰道:“阿黎,没事的,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包揽。你瞧,我这不是还好好吗?会好的,都会好的。”

    黎叶点了点头,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“你还是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欧阳锋的眉头皱起,一瞬不瞬地凝注着她,不解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黎叶并不想说太多,偏过头去,拾起脚边的长棍拨了拨火堆,让火烧得再旺些。

    “撒谎。”

    欧阳锋今日非要知晓原委,弄明白为何她这几日愈发消沉,不依不饶地追问:“到底是谁惹得你不高兴了?咳咳,你告诉我,我去杀了他给你出气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,似乎要将连肝肺叶都给咳出来。

    黎叶赶忙拍背顺气,又倒了碗温水给他喝下,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,无奈叹息道:“没人惹我,我不过是在想林朝英。还有,你就改改性子罢,别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的。戾气太重,于修身养性也无益。”

    “林朝英?”

    欧阳锋极自然地接过黎叶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血丝水迹,怔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死人一个,还有什么好想她的?”

    黎叶闻言,骤浮悲戚之色,懊悔地掩面长叹一声,无力垂下头颅,声音飘忽,似有无限诉不尽的悲情,喃喃道:“我不该一时冲动,下那么重的手…我,我怎么能真杀了她…”

    欧阳锋丝毫不以为意,大咧咧宽慰道:“你不杀她,她就要来杀你。那女人一再苦苦相逼,出手就是要伤人,你俩初次见面时,若不是老牛鼻子来了,你还留得命在吗?这种不分是非之徒,杀便杀了,竟也值得你替她伤怀?”

    “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,性命都不该断送在我手中。我并没有权力,决定她人生死…”

    “人在江湖之上,是是非非从来不由自己,弱肉强食,优胜劣汰,这是天道轮常。阿黎,你别想太多了,那个女人技不如人,死了也是活该。”

    黎叶“呵呵”两声,知他全然不能理悟自己心意,索性也不欲再说下去,故作笑言,好敷衍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的话,我听明白了。水和饼子都热好了,咱们还是先吃饭吧,一会儿早些上路,最好能在天黑赶到。”

    欧阳锋见她展颜,也舒眉一笑,接过水碗和蒸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车轮滚滚,日已昏昏。

    黎叶一边回忆着当初张简斋亲口所说的地址,一边找寻着药庐所在。

    竹海中苍翠映目,树影疏斜,极目眺望,终是发觉了一处檐角。

    林密无法赶车,黎叶只好扶着欧阳锋,两人一路磕磕绊绊,行过盏茶功夫,终于得见柴门。她在门前找了块干净青石,先将病人安顿妥善,随后理了理发鬓衣衫,这才上前去叩门。

    笃笃笃三声闷响过后,门扉吱呀一声从内而开。

    一位梳着双髻,小童子模样的人疑惑地看向来人,警惕问道:“尊驾前来何事?”

    黎叶躬身向童儿抱拳一礼,客客气气地回答道:“在下小叶,乃是你家先生故人。途径贵地,特来拜会。”

    童子似是并不相信这番说辞,他刻意向黎叶身后望了几眼,见到欧阳锋一副孱弱模样,心下也有了计较,说道:“还请贵客先在外稍候,我去通传师父,请他老人家定夺。”

    “有劳小兄弟。”

    黎叶目送着小童子回到房中,束手恭立在外等候,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,才见得那童子缓步出来,还未到门口,便朝她施了一礼,谦和说道:“今日问诊时日已过,师父已歇息了,还请姑娘先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抬头看了眼天色,日头虽已西斜,尚且高悬,何以就说过了时辰?她等得起,可欧阳锋等不起,便再度开口相求,好言道:“小兄弟,在下确有紧要之事要求见张老先生,烦劳你再去说和说和吧。若是您嫌麻烦,不如就让我进去自己同老先生说个分明。”

    小童子老成地摇了摇头,举手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劝道:“尊驾明日请早,我定恭候在此,尽快为您通传。”

    黎叶看了眼他,又回头望了一眼欧阳锋,假意向后退了几步,做出欲要转身离去的模样,那童子按捺不住,脸上露出喜色。

    她心下暗叹一声“对不起”,转瞬间飞掠而起,一个“鹞子翻身”便越过了院墙,径直往屋内闯了进去。

    童子被吓得登时失色,惊慌地胡乱挥舞着双臂,一双短腿迈得飞快,撵在黎叶身后追着跑,大呼道:“不能去!不能去!”

    黎叶哪里顾得身后呼喊,一间间屋子找过去,终于在最里间的卧房内找到了张简斋。

    她看着眼前的场景,怔愣在原地,一时无言。

    数月前还精神矍铄,身骨硬朗的老人现下竟已是憔悴支离,病榻缠绵。

    “张…张老先生…”

    张简斋勉力撑起眼皮,仿佛认出了她,微微向她一笑。

    她一个踏步赶到榻前,左看右看将人打量了好几个来回,面上仍是难以置信的神情,颤声道:“我是小叶啊。您…您这是怎么了…”

    张简斋仍只是望着她微笑,不发一言。廊道里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响,黎叶正欲伸手去摸他的脉关,亲自一探究竟,门口忽地传来一声怒喝。

    “住手!”

    她应声望去,小童斜靠在门框上,一张肉脸蛋涨得通红,显然是跑得发狠了,办弯着身子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半晌说不出第二句话来。

    “别,别动我师父。”他挣扎着向黎叶扑过来,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气势。

    黎叶纹丝未动,好整以暇地等着小童扑将到自家面前,轻巧挪步,展臂一捞,那童儿身形便随着她的动作一晃,又重新站稳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“芝儿,休要无礼。”张简斋费力说道。

    “师父!”小童呼喊了一声,转向床榻扑去。

    张简斋探出枯瘦手掌,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,为他解释道:“这位是师父的故交,也是楚香帅的…好朋友,不是坏人。”

    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,气力已然不济,缓了半晌,方又开口,对那小童谆谆教诲道:“人家上门拜访,定是求医问药而来,医者怎可拒病人于门外?你的《大医精诚》学到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“师父…可是你…”

    童儿带着哭腔,才说了不到半句,就不自禁地用袖口摸起了眼泪,再说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黎叶心中焦急,看得满头雾水,不得已插言问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张老先生,您好端端…怎么成了这样?”

    “师父…师父是帮人治病,过了病气…又没找到合用的药材才会这样的…”童儿虽是哭哭啼啼,却也将原委说了个分明。

    “什么药材?”

    黎叶当即追问道:“但凡能说得出,不论刀山火海,我一定给您寻来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?”

    那童儿倏地止住了哭泣,脸上挂着几道清亮亮的泪痕,呆头呆脑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“绝无虚言。”黎叶答道,“小兄弟,你快把药材告诉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童儿猛地擦了把脸,说道:“师父要一颗菩提心。”

    “菩提心?”

    黎叶一怔,她虽不说通读医书,但独孤一鹤也曾略略教授过一些粗浅医术。可菩提心这味药材别说是知晓,竟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。

    “为何菩提心?”

    “便书百年菩提树所结之核。须得菩提树种,达百年龄期时,将树从中剖开,若有缘者,可见一核状木块,那就是菩提心了。”

    童儿又道,“只不过取出树心之后,树木将在七日之内枯萎凋死,了。皆因全树精粹尽在此物之中,乃生机之最,药力温和醇厚,可活死人,生白骨,是稀世罕见的天材地宝。师父曾有幸得过一颗,都用在了阿伽陀丸之中。”

    “…张老先生…已无阿伽陀丸了么?”

    黎叶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,起搏声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童儿摇了摇头,悲戚道:“师父一共只炼得十丸,最后三丸已在三月前给了别人。”

    黎叶的身形一晃,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
    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