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. 以身入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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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慕和齐司礼带着影卫去救人了,婚礼席间的热闹渐渐散去,整座宅子显得空荡荡的,特别安静。

    姜落月没有离开,仍旧站在原地,同样没有离开的,还有梁业秋。

    他像是知道她有话要问,所以一直耐心地等着。

    姜落月觉得今日心力交瘁,脸色显出几分颓然,本不该今日和他对峙,但又觉得,再没有比今日更适合质问他的日子了,本就该挑个坏日子谈这些。

    姜落月再未迟疑,出声问道:“梁先生,不知可否告知,你书房里的那幅画像,所画是何人?”

    梁业秋早知会有这么一天,在安榆前几日告诉他,画像被她看过之后,他便做好了交代的准备。

    “她是二十年前才冠京都的尹家二小姐,尹语年。”梁业秋深叹道:“也就是你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姜落月双眸紧盯着他:“那么你呢?你又是谁?”

    梁业秋道:“你应该能猜到几分。”

    姜落月语气冷硬:“我猜不到。”

    梁业秋默了默,道:“我和你母亲两家本是世交,我同她自幼相识,一起读书,相伴长大。待我们都成年后,我高中了状元,深受朝廷器重,语年才艺双绝,在京都崭露头角,我们相爱、定亲,一切都很顺利,并许下白头相守的诺言。可是后来,皇储之争导致沈家满门被诛,我也身不由己,不得不离开京都,这一去就是二十年。”

    姜落月冷声道:“好一个身不由己,你当时一走了之,可有想过我母亲会如何?”

    梁业秋望着院中的枯树,轻声道:“我当年将语年留在京都,便以为是在为她着想。我不忍心她跟着我过躲躲藏藏、颠沛流离的生活,我也不希望她遇到任何一点危险。所以我放手了,我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,过着寻常安稳的日子。可是直到我回到京都,才发现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姜落月红着眼,强忍着泪意:“其实她一直都在等你,所有人都在逼她嫁人,可她还是执意等你。虽然最后仍被强逼着嫁到了姜家,可她每日都在郁郁寡欢,病体缠身,她过得并不快乐和幸福,也没能如你所愿的那样,安稳过完她这一生。曾经我以为伤害她的人,只是姜谌,是林云容,我恨他们。可现在我发现,你才是害得我母亲一生不幸的源头,是你背弃了你们当初白头相守的誓言。”

    梁业秋垂首而立:“是我负了她。”

    姜落月道:“这话本该你亲自对她说。”

    梁业秋一阵沉默,只觉这冬日的风,吹在脸上冷得刺骨,他回想起自己这一生,想要的很多,失去的也很多,这或许就是他的命数。

    可语年不该如此。

    曾经以为对她万般周全地放手,到头来却是将她推向了坟墓。

    姜落月讽笑一声:“二十年啊,你现在倒是回来了,可惜谁又能真的等上二十年呢?在这之前,在她活着的时候,哪怕你来见她一次,她也不会走得这么遗憾。有时候想想,她也真傻,她所惦记的人,不过是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。”

    梁业秋涩声问:“她走的时候痛苦吗?”

    姜落月看着他道:“既然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,现在又何必在乎她是否痛苦,还有意义吗?”

    说罢,姜落月摘掉头上沉甸甸的凤冠,转身径直离去。

    梁业秋依旧站在原地,身形如同院中的那棵枯树,消瘦,荒寂,却又挺直,不管枝干内里已经如何枯朽,却始终不肯倒下,显露丝毫脆弱。

    姜落月回到婚房,换下喜服,洗掉浓妆,做完这一切后,她躺到床上,想要好好睡上一觉。

    没有揭穿之前,她还能麻痹自己,粉饰太平,将梁业秋仅仅当作沈慕和安榆的恩师看待。而当一切全都暴露在了阳光底下,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。

    母亲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思念,所受的苦,所流的泪,梁业秋或许看不见,可是她却全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今日京都的公主府邸,少了往日的繁荣热闹,显得清冷许多。

    一名玄衣劲装男子,一步步踏上公主府门前的台阶,未及出声,厚重的大门便发出沉重吱呀的声响,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。

    萧北原冷眸望去,但见门内一排排侍卫手持弓箭,严阵以待,团团将他人围住。萧北原抬脚继续往前走,侍卫们随着他移动,将手中的弓箭对准来人,仿佛只要他有一个异动,箭矢就会立刻全部射出。

    萧北原走到院中,直到看到那被绑着手脚,浑身是伤,垂头奄奄一息跪在地上的女子,脸上终于有了波动,他眼中满是汹涌的怒意和痛意,朝着地上女子身后那一袭华服的人吼道:“你敢伤她!”

    安榆听到熟悉的声音,竭力抬起了眼眸,在看到来人之后,她一直摇头,想要说话,嘴里却被人用东西堵着,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,像是在乞求他离开。

    “心疼了?”明华嘴角含笑,慢慢走上前,一把伸手捏住安榆惨白带血的下颌,抬起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,这才看着他道:“原来你喜欢这样的?”

    萧北原看着安榆一身被酷刑折磨过的伤,紧握双拳,眼眸呲红,恨不能代她所受。

    明华见他这样,却大笑起来,像是痛快至极:“萧北原,你在宫宴之上当众拒绝我时,就该想到会有今天。我明华乃是大虞堂堂长公主,一身尊贵骄傲,却竟被你踩到脚底。北原,我是那么爱你,甚至不惜去求父皇赐婚,就为了想要和你在一起,可你呢,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,你为了她你竟然不要我!”

    “我从来没有爱过你,更不会娶你。”萧北原毫不犹豫道,语气寒冷疏离。

    明华闻言,失神虚退两步:“是啊,你从不爱我,即便是到了现在,你也不肯骗我一句。”

    “你恨的是我,有什么尽管冲我来,只要你放了她,要杀要剐我任你处置。”萧北原深知明华狠辣的性子,此番孤身前来,便没准备全身而退。

    安榆听了后,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,她其实已经记不清,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,可原来真正痛到深处,难过到极致,根本控制不住眼泪。

    明华道:“我也喜欢直接一点,今日我公主府这扇大门,你和她,只能活着走出去一个。”

    萧北原丝毫未犹豫:“放她走。”

    安榆哭着摇头,挣扎起来,喉咙被堵住只能嘶哑含糊喊出:“不...不要。”

    明华轻笑一声,问:“你就这么爱她?”

    萧北原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明华敛眸道;“既然这是你的选择,那我成全你。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,两支利箭当即射穿了萧北原的双腿,安榆绝望惊呼出声,眼里满是泪水,拼命摇头。

    再下一刻,两支利箭射穿萧北原的肩膀,可他仍旧挺直站立,未曾吭出一声。

    一箭又一箭,接下来如雨点一般,射中他的四肢、腰腹、胸膛、心脏....身上的箭越来越多,血顺着衣衫流了满地,这让他再难以维持站立,跪倒在地。可他一双眼眸却始终牢牢紧锁那为他哭泣的女子,这还是他第一次,看她哭得这么伤心,在他印象里,她一直都是笑得洒脱的模样。

    安榆哭着跌倒在地,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,想要爬向他,靠近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