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 第 1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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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沉鱼阁侧门处停着一辆乌楠木马车,没有过多雕饰,掀开灰白干净的绸帘,里面布置的也是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秦霁坐在中间,想了想,又挪到边上。

    陆迢半晌后才上来,在她这一侧坐下。

    车辕在街道上碾出辚辚之声,车厢里倒是安静,两人谁也没说话。

    过得一会儿,秦霁偏首看陆迢,这人已经靠在车厢阖上了眼。

    她掀开车轩处的竹帘往后看去,醉春楼外飘着成片的彩色绉纱,欢歌堆出的噩梦窟在视野里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秦霁将手头那根金簪扔了出去。

    出来时,柳妈妈看着她眉开眼笑,与昨夜扬言要给她颜色瞧的鸨母判若两人,还给她插上一根金簪做“嫁妆”。

    秦霁从一旁的契书上瞥到了数目。

    两千两。

    父亲一辈子的俸禄也填不上。

    今日是个阴天,灰厚的云层越积越重,竹帘不时被风吹起,拍打在厢壁。

    陆迢仍旧是闭目,只眼睫动了动。

    秦霁抬手将竹帘按住。

    马车兜兜绕绕行过三五条道,在一座僻静的院落前停下。

    赵望在外面道:“爷,下雨了,您先等会,我去里面要伞来。”

    秦霁闻言掀开竹帘,素手伸出车轩,一两滴凉雨落在手心。

    “这雨不是很大。”秦霁没话找话,回首对陆迢笑。

    “江南多细雨。”陆迢手里握着折扇,在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轻轻一敲。

    她抬手给他按了一路的竹帘,被突然这么敲一下,疼是不疼,却酸得很。

    秦霁嘶了声,手立马掉下去,月白的细腕也落回衣袖当中。

    陆迢勾勾唇角。

    赵望取了伞回来。

    踏上青石台阶时,秦霁抬起头,朱红雕檐下有一道方方正正的门匾,行书写着榴园二字。

    秦霁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这是待客用的园子。

    陆迢的伞没等她,凉风裹着漫天的雨丝将她缠绕起来。湖蓝的衣裙飘飘摇摇,融成了一汪水。

    秦霁回头望,身后已经无人。

    她提起裙边,轻轻吸气,才侧过身手腕就被人捏住。

    油纸伞截断了如丝的凉雨,陆迢冷声问道:“你以为我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秦霁被刚刚冒出的念头吓到魂飞魄散,此刻男人冷冷的目光扫过来,她站在原处说不上话。

    陆迢松开她,冷嗤一声,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他抬步往上走,秦霁的理智重新回流,倏尔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迢身边,手牵住他的衣袖,不肯松。

    两人走上了游廊,陆迢收伞,抬臂时秦霁识相地松开手。

    油纸伞束拢,伞面的水聚到了伞尖,淅淅沥沥的水珠在石砖上汇出一道细流。天色沉沉,这雨一时停不下来。

    秦霁环住他的腰,声音闷在陆迢胸前。

    “大人是好人,是救奴于水火的恩人。”

    陆迢准备提着她的后颈带远些,哪想到视线一垂见到的是她颈间或红或紫的印子。

    一腔的沉郁又被打散三分。

    又。

    陆迢冷下心肠,“松开”

    秦霁不仅松开了他,还乖觉地后退两步。

    先前在石阶处,这人知道他自己被想成了那种人而生气。

    来时柳妈妈说的最多的便是不要惹怒主家,要想办法伺候主家高兴。

    两千两,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会看着买来的东西溜走。

    她方才若是真的跑了,只怕这会儿已经走上一条绝路。

    秦霁在短短一瞬将其中的关窍想通。

    她楚楚望着陆迢,却等到一只手蒙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什么好人,救你也不是因你受困。”陆迢沉着声,折扇拍了拍不盈一握的细腰。

    面前的姑娘身子轻轻一颤,折扇依旧停在腰间,力道不轻不重地抵着,他沉着脸。

    “两千两是花来买爷高兴的,懂么?”

    秦霁喉头发涩,忍住眼角酸意,说:“我知道了,大人。”

    掌心被细软的眼睫轻轻扫动,陆迢放下变得温热的手,面色亦是不虞。

    眼前骤然变亮,秦霁眯了眯眼才重新睁开,对上陆迢的目光后咬了咬唇。

    又怎么了?

    还没消气?

    陆迢怔了一瞬,他以为她又哭了,如今眼角一滴泪也没有。

    他面色缓和些许,触过她颈上红紫的地方,带着些微力道按了按。

    “摆的清自己现在的位置么?玉兰?禾雨?”

    禾雨是秦霁假牙牌上的名字。

    秦霁没有躲,她的自尊心从昨夜开始被他反复磋磨,到此刻坚硬了许多,听到这句话时并没有听到上一句时那么难过。

    以至于此刻能腾出理智好好想想他说的“位置”。

    男女之间若无血缘,在一处能对应上的关系无非四种。

    妻,妾,外室,通房丫鬟。

    这间院落是外宅,里面假山曲池,游廊亭台俱是全的,可入眼的仆人寥寥无几,应是不常来人。

    秦霁道:“我是大人的……外室。”

    她不敢说的太肯定,万一他其实心中鄙弃自己是“玉兰”,再嘲讽一遍岂不是成了她自取其辱?

    陆迢颔首,领她去到后院的竹阁。

    两个侍女在一盏茶前被告知榴园要住进一个姑娘,早早就等在了外面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我的私宅,不常有外人来。”

    陆迢不咸不淡地留下这么一句后转头走了。

    后院只剩下绿绣和绿珠,她们对着秦霁介绍了自己一番,又帮忙将她的东西安置好。

    秦霁拿出自己的包裹时两人怔了怔。

    就这么一点儿?

    她们虽诧异却没问出口,绿绣道:“今儿下午我去请绣娘来,替姑娘新做几身衣服,两日便可做好。”

    “爷不常来这边,许多东西都放久了,如今住进了姑娘,还有许多东西未来得及添置。待会儿便去采办,姑娘可有什么要吩咐的,奴婢这就记下来。”

    秦霁道:“按大人平时用的准备便是。”

    若她真自己想,必然什么都要好好挑拣一番。

    也不知他有何忌讳。

    万一冒犯,定会被冷嘲热讽一番。

    秦霁对这些东西的接受范围很大,合意便开心,不合意也无妨。

    秦霁转眼打量起这间屋子。

    一张漆嵌山水四扇曲屏将屋子划为内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