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1 章 他山攻错(1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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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司机在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中重新发动车辆,脸上的表情有些魂不守舍,一心盯着前面,始终不敢往后看。

    舒凝妙点开屏幕的指尖一顿,时毓说得漫不经心,她却直觉不太妙。

    时毓虽然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,但她从来没有介绍过两人认识。

    苏旎上不了台面,舒长延改姓录宗,却是她名正言顺的大哥,订婚这样的大事,未来的大舅哥和妹夫没有不认识的道理。

    因为舒长延是个大忙人,表面还有个过得去的理由。

    但实际上,是因为舒长延并不喜欢时毓。

    从两家订婚起,舒长延就一直不赞同这门婚事,一度认为舒父是想把她卖了,和家里闹得很僵,只是看她同意才勉强不提。

    至于为什么不同意,时家、舒家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时家和舒家订婚时,舒家还没有出一个行使者,和时家门庭悬殊。

    时毓表面看上去也还是风度翩翩、一表人才的模样,样貌和脑子都挑不出什么毛病。

    就算异能战斗性不强,对他这样的人来说,这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缺点了,只要有钱,想雇佣多少异能者当保镖都可以。

    但时毓如果真的这么完美,家世显赫、温柔体贴,订婚这样的事怎么会偏偏落在她头上,时母格拉纳夫人又对她百般温柔丝毫不挑剔?

    不是她妄自菲薄,婚姻本就是你来我往的交易,她和时毓又没有真感情,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。

    表面条件样样完美的人,要是上赶着出手,那就说明肯定有什么暗病。

    时毓的暗病,时舒两家人,乃至整个上流圈层都清楚,只是近年被慢慢淡忘,没人提起而已。

    他有病,字面意义上的病。

    时毓一直到七岁生日还不愿开口说话,格拉纳夫人已经掩饰不了自己焦虑的情态,从一个医疗所转移到另一个医疗所。

    辗转几年,庇涅所有对此有造诣的医生都踏入过时宅的大门,得到的却是差不多的诊断结果,时毓的大脑没有器质性的病变,很大可能是因为精神障碍。

    话止于此,没人敢说得更加具体,因为时毓的父亲,时家的家主就在不久前因为精神疾病发病而自伤身亡,在场的格拉纳夫人因为惊吓而流产,失去了第二个

    孩子。

    如今唯一的儿子时毓出了问题,对这可怜的女人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。

    出入时宅的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再也没来过了,消瘦了一大圈的格拉纳夫人开始重新带着时毓出来社交。

    作为钢琴名家的格拉纳夫人曾经是贵妇的典范,接手了时家之后,竟然也没有出什么问题。

    唯一令人可惜的是,格拉纳夫人似乎因为时毓的病太久没有好转,已经放弃了求医,转而将大笔钱财捐赠给仰颂教会,祈求起上天的垂帘。

    格拉纳夫人一直没有放弃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变得正常的想法,经常积极主动参加宴会,无论什么社交场合都带着他,尤其是有孩子的地方,只是希望有同龄人的环境能让他变得活泼一点。

    因此时毓不会说话这件事,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。

    舒凝妙第一次见到时毓是在舒家。

    那天她记得尤为清楚,只不过不是因为时毓,是因为苏旎。

    她就是参加宴会那天晚上,宾客来前半个小时,把苏旎按在喷泉里差点憋死的。

    这个宴会本就是舒父为苏旎举办的,表面上是正常晚宴,实际不过是让其他人认认苏旎的脸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被舒凝妙突如其来的发疯毁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舒父匆忙赶过来,从水里被救出来的苏旎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青黑,只剩下一口气。

    男人顾不得其他,气急败坏给了舒凝妙一巴掌,慌促抱着苏旎离开了。

    舒凝妙顶着那个巴掌印,没哭也没闹,大摇大摆地回到客厅和宾客寒暄。

    等到舒父面色铁青地赶回来,她才一脸厌烦地离开去花园散步。

    刚刚的喷泉就在花园里,往后再走一点,就是供人小歇喝下午茶的凉亭,旁边露天放着一架钢琴,舒家没人擅长乐器,只有邀请别人的时候才会搬出来。

    舒凝妙一眼看见那架钢琴,就知道凉亭里有人了,还待了有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她只觉得这人真是不正常,若是正常宾客,撞见她教训苏旎至少会换个地方,以免彼此尴尬,这人挪都不挪。

    别人不避,她也不避,舒凝妙光明正大地走进去,凉亭里面只有个纤瘦的身子端坐在扶椅上,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舒凝妙仔细打量着他,这个和他差不多

    大的男孩,比起她有些瘦,嘴唇颜色很淡,铂金色的头发剪到耳后,那双幽灰的眼睛缺乏神采,显得沉沉的,没有反应,神情里有些说不出的麻木。

    他穿着白色的衬衫,披着刺绣的羊毛外套,被打扮得精致,从外表看上去,还真有几分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,令人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男孩不说话,也没有动作,像是一尊做工精美的蜡像,只不过舒凝妙听见的呼吸声,可以证明这是个活人。

    舒凝妙没有理他,心想,他就是时毓啊。

    显眼的相貌和成为他人谈资的精神病,舒凝妙早有耳闻。

    所有人心里都想着他是个怪胎,又不得不因为权势对他阿谀奉承。他既不说话,也不微笑,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因此而尴尬,久而久之,愈发没人接近他。

    到底是自认有头有脸的人,谁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,若是性格如此,还有个感化的盼头。

    可时毓大抵是遗传了家族的精神病,料想格拉纳夫人这样温柔可爱的女人,还不是阻拦不了时父发病,时毓也没什么希望能好。

    说来说去,还不如去讨好格拉纳夫人,或是等时毓死了,去交好时家的旁支。

    俩人面对面坐着,静默无言,舒凝妙小口地抿着茶,视线看向别的地方。

    传言说时毓自出生起就没开过口,显然是谣言,产房里的孩子若是一声不吭,现在必然在死婴的行列里。

    在时毓七岁生日之前,时家也没有慌乱的迹象,时父死后,格拉纳夫人才着急忙慌地为时毓求医。

    看到远处格拉纳夫人走过来的身影,为了装装样子,舒凝妙客气地说了一句:“夫人的演奏很好听,下次见。”

    她没抱着得到回应的想法,打算让话题就结束在这一句。

    一直无动于衷的男孩却突然开口:“你想杀了他。”

    男孩已经太久没有说话,第一次开口,声音还是沙哑的,和矜贵的外表不同,一点儿也不像王子。

    舒凝妙微笑:“那又怎样。”

    凉亭正对着喷泉,只有些许绿植遮盖,她已经料想到时毓会看见她对苏旎做了什么。

    但正如她所说的,时毓看见又怎么样?这是舒家的家事,是家丑,就算有人报给治安局,舒父也不会让她被抓走的。

    时毓那双浅淡的眼睛看着她,有些迟滞,因为里面不带神采,又冷得怕人。

    他除了说话时有些过于缓慢,看上去就像个正常人:“你杀过人吗?”

    舒凝妙侧头看了眼格拉纳夫人的动向,因为这个问题心头生出些异样感,她没听过时毓会说话,也没听过他会说这样的话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她站起身,想把这个大麻烦丢回给格拉纳夫人,却听见时毓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杀过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那天听时毓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   下一刻,格拉纳夫人喜出望外地搂过她的肩膀,神色惊喜而温柔:“你们在一起玩吗?”

    她转头问时毓:“下次我们邀请舒小姐来家里做客吧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时毓垂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