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. 喝肉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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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纵使齐光阳再迟钝,此刻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
    他怔怔看向李其文,脚下挪动着,不断向后退,眸中惊恐。

    “李其文,你......”

    齐光阳再也没法从容,他脚下一滚,跌倒在地,脸上沾了污雪,眼下道道水痕,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融化的污雪。

    李其文见他一脸惊恐,双眼微眯,露出一个天真的笑。

    “妈妈会喜欢你的......”

    李其文嘴上这样说着,目光却紧紧盯着齐光阳,缓缓向齐光阳靠近。

    正当李其文就要触碰到齐光阳时,一道嗓音传来,让他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住。

    “李其文。”

    背后传来冷硬的女子嗓音。

    那嗓音传进耳朵里,又干又细,像是久不见天日的枯枝,几近刺耳,刮着耳膜。

    李其文刹那之间止了手上的动作,露出一个乖巧又讨好的笑容。

    齐光阳此时顺着声音来源看去,只见一片银白的雪地上,一女子远远而立,发丝凌乱遮住面颊,叫人看不清楚面容。

    那头凌乱枯发之中,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发隙瞥向齐光阳。

    齐光阳打了一个哆嗦,刚要收回目光,却见那女子扬头,露出一张称得上可怖的面容。

    暗红的纹路纵横在她的脸上,像一条条盘曲扭动的虫。

    她的嘴角处一道极长的疤,蜿蜒扭曲,乍一看让人以为她的嘴裂开了。

    齐光阳曾见过李娘子生前的模样,自然认出来,眼前这位女子,正是亡故已久的李娘子。

    怨母、怨母是真的!

    李娘子就是怨母......

    齐光阳瞳孔里布满惊慌,转身想跑,可双腿却像失了知觉,再不听他使唤,只麻木地站立在原地。

    他的腿,就这样诡异地停在了那里。

    怨母似乎察觉到齐光阳想要逃跑的意图,嘴角僵硬一笑,冲齐光阳勾了勾手。

    然后,齐光阳的腿竟听话地主动向怨母的方向靠近。

    纵使齐光阳如何挣扎与反抗,他的腿依旧不听使唤,只顿顿向着怨母走去。

    他总算知道,为什么以往那些孩子逃不掉了。

    因为一旦遇到怨母,这身体便不再受控于自己。

    一味想要迈腿却只能停滞不前,这又如何逃得了呢。

    他现在只觉得生悔,为着自己白日欺负李其文的举动。

    怨母那张惨白的脸在齐光阳眼前逐渐放大。

    怨母嘴角上扬得近乎僵硬,向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。

    脑中一片混沌,所有恐惧骤然在他的胸膛中炸开,炸得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。

    看着怨母张开的白牙,齐光阳脸上血色褪尽。

    看着怨母的面容,他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。

    母亲这时应该正在做包着酥糖的糖酥吧,放入饼炉里,只需半个时辰,便能热气腾腾地出炉。

    做完糖酥之后,想必母亲会打一个哈欠,缓缓伸个懒腰,把那些物什收拾干净,再靠着饼炉,浅浅入眠。

    母亲一向是极其忙碌的,为了他们母子的生活,终日操持。

    不知母亲睡醒之后,是否会来寻他吗?

    又可否能发现,自己已经被怨母抓去了呢?

    眼前明明是怨母白森森的牙,齐光阳本应惨叫、本应惊慌。

    可当这些情绪杂乱地在他的脑中炸开,一片轰然之后,竟只留下难过。

    昨天的怨母杀了人,那今天呢?

    他还能再见到母亲吗?

    若自己死了,母亲铁定是要难过的。

    他不想死,也不想让母亲难过。

    齐光阳见怨母嘴巴一张一合,登时眼睛一翻,竟是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自然没有听到怨母后来说的那句话。

    “别担心,你会没事的......”

    李其文眼睛一低,看着眼前昏倒的齐光阳,眸中情绪灰暗。

    他蹲下身,指尖滑过齐光阳的胸口,顿了顿,收起了手,抬头对怨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。

    “妈妈把他带回家吧......”

    怨母转身,目光扫过地上的齐光阳,又看了一眼李其文,随即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怨母抬手,将齐光阳悬置至半空,双手一指,齐光阳的身体一转,向着李其文之前所住的木屋而去。

    怨母目光瞥向一旁的李其文,只见李其文面上依旧乖巧,不见半点违逆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微微颔首,步子也向着木屋走去。

    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,一簇淡淡的银光融进齐光阳的后背,片刻之间再没了踪影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    仅仅转眼之间,他们便到了木屋。

    李其文刚推开木门,门上攸地落下一层厚雪,他有心躲闪,却终是动作不及,最后衣领上还是沾了一些雪。

    李其文也不在意,只草草地拍去,其余更多打湿的地方便也再没管。

    他脚上还穿着那双虎头鞋。

    如今仔细低眼看去,虎头鞋已被落雪打湿。

    李其文蹲下身,用袖口轻轻点在鞋面,把鞋面的水渍都仔细擦去。

    他的动作很轻,仿佛在对待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。

    “妈妈,我今天找到了你的虎头鞋,你看怎么样?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里透着欢喜。这双母亲曾经答应他的虎头鞋,终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他身边。

    而怨母闻言偏头,却只是目光淡淡扫过,眸中情绪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她不再看那虎头鞋,走近烛台,手指轻点,蜡烛的烛芯即刻然然亮起。

    或许成鬼的一个好处,便是即使没有灯油,也能靠着一点鬼气,点灯长亮至天明。

    摇曳的烛光照在怨母的脸上,爬上她面颊处狰狞的红纹,竟让她的疤痕少了些狰狞,多了些温柔。

    一旁的灶台上,灶火正好,锅里有什么东西正散着幽幽的香味。

    李其文却敛了神色,脚步退后,不敢靠近那锅。

    怨母向李其文瞥了一眼,目光冷淡,转头从锅里用木勺乘了两碗汤,搁置在案桌上。

    “喝吧。”

    她的语气平淡,好像在陈述一件极寻常的事。

    李其文身体本能地一怔,咽了一下口水,目光瞥向一旁的齐光阳。

    “他还没醒呢......”

    怨母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齐光阳,恍然般扯动嘴角,提步走近了齐光阳,在他正前方停下。

    她手指在齐光阳额头处轻点,只见刚才还在昏迷中的齐光阳已悠悠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他眼睛惺忪,内里情绪一片寂静,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所处的危险境地。

    怨母朝他咧嘴一笑,尖锐白牙暴露在空气中。

    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