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第 1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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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赫连洲斟了一杯苦寒酒,“继续说。”

    林羡玉眼波流转,嘴角挂着笑,故意凑近了问:“真的?”

    赫连洲没作声。

    林羡玉忽然发觉,赫连洲的情绪其实也很好猜,虽然他看起来凶神恶煞,但他很少真正发怒,他板着脸时大多是无奈,沉默则代表默许。

    林羡玉于是继续说:“酒的品类也很多,春天有桃花酒,夏天有杨梅酒,对了,杨梅和葡萄还能做成凉膏水,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,冬天则要温一壶黄酒,加几块生姜,在小铜壶里慢慢地煮,煮到满屋子都飘着酒香,黄酒有驱寒的功效,喝完之后浑身上下都热热的。下酒的果子要摆上八大盘,有荤有素,有甜有咸,尤其是酱牛肉,要提前腌制好,吃起来得是酱香入味又有嚼劲的……”

    林羡玉啧啧嘴巴,“想想就要流口水。”

    “馋嘴。”

    “馋嘴怎么了?”林羡玉据理力争:“食色性也,满足口腹之欲本就是人之本性!”

    他还想说:你这个干吃狐狸肉的坏家伙,就是没吃过真正的美食,若有一天,我带你去一趟祁国,去千灯夜市里尝遍祁国的美味珍馐,你定流连忘返,再也喝不下苦寒酒了!

    但他只敢腹诽,不敢说出口。

    赫连洲吃了块风干鹿肉,耳边听不到林羡玉的絮絮叨叨了,于是抬眸看他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林羡玉摇头,“不说了,说得我都饿了。”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他又开口:“其实我有点想我爹爹和娘亲了,从小到大,我都没和他们分开过,这是第一次,第一次就这么远。”

    婚礼结束后,祁国的礼队就离开了,林羡玉因为身份的限制,连一封家书都送不回去,只能看着那行穿着祁国袍服的人离开。

    他和阿南就这样被丢弃在北境。

    “又不是小孩了,天天把爹娘挂嘴边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一句话把林羡玉从感伤情绪里拽出来。

    林羡玉很是不愉,冲着他抱怨:“为什么不可以?我爹娘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了,难道你不想念你的母妃?”

    赫连洲的眼神里有一丝惘然,似乎回忆他的母妃是件很困难的事,他又饮了半杯酒。

    林羡玉察觉出异样,“赫连洲,你有心事吗?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边喝酒?”

    赫连洲学他说话,“为什么不可以?”

    林羡玉抱着胳膊哼了一声,他知道赫连洲不愿和他谈正经事,于是转而问:“那个叫桑宗的男孩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回到他父母兄长身边了。”

    林羡玉点了点头,本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,正沉默着,赫连洲忽然开了口:“他兄长名叫桑荣,原是渡马洲的书吏,为了受灾的乡民辞了官,来都城讨公道,他是个能为民请命的好官,值得栽培,我已经将他收至麾下。”

    林羡玉问:“你不介意桑宗的事?”

    “穷途歧路,何必苛责?”

    林羡玉盯着赫连洲的脸看了一会儿,待赫连洲望向他时,他又慌忙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他闲着无聊,拿过赫连洲的筷子,把鹿肉堆叠成小山,半晌蓦然眼睛一亮:“若不是我救了桑宗,你也遇不到他兄长,对不对?”

    赫连洲点头。

    林羡玉拍拍胸脯:“我是功臣!”

    “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林羡玉抬起下巴撅起嘴,娇矜道:“让我想想吧,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眉梢微挑,低头斟酒。

    夜深了,林羡玉终于有了困意,趴在桌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,眼泪婆娑。

    “回去睡吧。”赫连洲说。

    林羡玉却不动,也不说话,就直直地盯着赫连洲,赫连洲起初只看向别处,独自酌饮,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。最后赫连洲放下酒杯,说了句“懒骨头”,然后在林羡玉身边蹲下。

    像在西帐营时那样。

    林羡玉喜滋滋地扑到他背上。

    赫连洲将他背起来的时候,林羡玉圈着赫连洲的脖颈,两条腿都自在地晃了起来。

    鼻间的茉莉香味更浓了些。

    他背着林羡玉穿过回廊,途径那间黑魆魆的禁室,林羡玉好奇地问:“禁室里有什么?”

    “林羡玉,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?”

    林羡玉撇了撇嘴,窝囊道:“不说就不说呗,干嘛总是威胁我,凶巴巴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穿过最后一截回廊,走到后院,屋里烛火未熄,炭火正盛,赫连洲推门进去时,阿南没有迎出来,看来已经睡熟了。

    赫连洲将林羡玉安顿好,看着他脱了一双缎面鞋和外袍,穿着单薄里衣钻进被窝,又从床帷里露出脑袋,轻声说:“赫连洲,你不要有心事,我爹爹常说,好人自会有好报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负手看他,林羡玉便躺了回去。

    出门时,明月高悬。

    赫连洲在檐下站了许久,翌日,他召集纳雷和桑荣前来,他以边防巡查为名,带着纳雷、桑荣和几名监察司的账目官员,前往渡马洲,核对承统十六年春朝廷的万两白银边防拨款的去向,借助桑荣提供的证据线索,耗时三日,将其中的假账、空账,一一查清。

    罪状累累,上下共涉及七十几名要员。赫连洲白天让桑荣将这些人登记在册,上交朝堂,晚上就有一群郡守小官前来自首。

    纳雷在一旁煽风:“依北境律法,罪未发而自首者,轻其罪。王爷就在这里,有什么话,如实供述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小官当即跪了下来,交代道:“王爷,卑职贪墨边防拨款,罪该万死,卑职将如数退还贪墨钱款,再捐出全部家私,赈灾救民。”

    他身后的众位官员纷纷跪了下来,

    赫连洲对一旁的桑荣说:“照实记录。”

    渡马洲的夜比起都城更荒凉些,赫连洲翻看完所有的簿册,心中愤恨再难压制,他怒而拍案,哑声说:“一个小小的郡尉,月俸四十两,竟能捐出百万两家私,这钱从何而来!”

    纳雷和桑荣被他的怒火震慑到,立于两侧,对视了一眼,不敢言语。

    “明日,回都城,”赫连洲攥紧手中簿册,抬眸道:“将呼延穆案和渡马洲贪墨案一同上交朝堂,这次太子必须要审一个。”

    纳雷和桑荣躬身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二更天时,赫连洲还未眠,他望着弯月,想起千里之外的都城。

    还有那个人。

    五月的北境迎来了春天,虽然寒风依旧凛冽,但无边无际的草原已经有了初春的迹象,草枯鹰眼疾,雪尽马蹄轻。渡马洲和都城相距千里之远,赫连洲的马队迎着风沙往都城狂奔时,怀陵王府里还是一片祥和宁静。

    林羡玉睡到日上三竿,刚打开后院的屋门,就看到阶下摆着一只结实的松木躺椅。

    萧总管笑意吟吟地走过来,对林羡玉说:“殿下,您瞧瞧合不合适?”

    林羡玉露出笑容,跨过门槛飞奔到院子里,扶着躺椅的两只扶手,朝下一倒,便在躺椅上前后晃悠起来,他十分满意,惊喜地说:“谢谢萧总管,总管你最好了!”

    “这老奴可不敢冒领功劳,躺椅是王爷让人做的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?”

    “是啊,王爷临走前让老奴把木料送到城西的木匠坊,让人赶工做了一只躺椅。”

    林羡玉怔忪良久,抿了抿唇,问:“他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

    “这老奴就不知道了,王爷以前也没做过边防巡查,且不说在渡马洲停留多久,只说来回的路程,就要起码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