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. 姜夜白的梦(1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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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*

    姜夜白咳嗽一声,掩饰道:“你会回去的。”

    宋言瞧他绷着脸说出这句话,不由笑出声来:“这又不是一句话就能来个飞碟把我接走的,你这话真有趣。”

    姜夜白不明白这句话戳中了她哪个笑点,但总归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苦味,被这阵笑声冲散了,他随着有些雀跃:“反正,只要你想,你就能回去。你总是哪里都去得的。”

    他仰头,眉目间隐隐有光华流转,眼睛一转不转,极认真地看着她,宋言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,那目光太重,仿佛一个孩子压上自己的所有在神前许诺。

    “哪里都去得......”宋言摇摇头,喟叹道,“世间有太多不得已,你看着以为我潇洒,殊不知我大多时候也要退让,权衡。说到底我不过仗着初来乍到,又觉得自己不过一介过客,敢依着性子胡作非为而已。”

    话刚出口,她又觉得自讨没趣,她和姜夜白年龄不同,经历相异,这段话说出来也是平添烦恼。

    她及时止住话头,倚窗远眺,望见沉郁的暮色,在那一瞬间,她忽然觉得日出和日落也没什么区别,终归是要消散的。

    姜夜白站在不远处,眼瞳沉沉地望过来,他这样站了许久,终于挑拣出一个合适的称呼:“......宋小姐,天地为笼,万物为囚,谁不曾为羁押困苦?端看笼子大小而已。至少你能自由来去,已经比很多人强了。我不曾觉得你胡作非为,也不认为权衡是什么缺点,鸟雀在出笼前,总是要观察锁扣的方向的。”

    宋言的目光投过来,起初还带着听孩子讲大道理的笑意,后面却近乎凝重了,接触到她的目光,姜夜白不由垂下睫羽,避开她的视线。

    月影已经淡了,地平线上露出一点日边,淡淡的光线在他眉目间披上一层乳白的纱,显得格外温柔。

    她若有所思:“这话谁教你的?”

    姜夜白愣了下,如实道:“前一半是家父,后一半是我自己。”

    宋言摸了摸下巴,思索道:“姜维?天地为炉,万物为铜。这话改得很巧妙......可是他想表达什么?这位前辈被关押在这个世界,也是被冶炼的铜铁?”

    “那我呢?也是等待丢入炉中的储备粮吗?事情真是......越发扑朔迷离了。”

    宋言视线移开,姜夜白才抬起眼睫,默默听着她自言自语。这场面有点诡异,两个人一块站在窗边吹冷风,其中一个一直在讲,而另一个只是专注地听——即使他完全听不懂。

    “......那小美人鱼和白雪公主的童话也该是姜维留下的,小美人鱼断尾而求生;白雪公主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?等等,不排除他只是利用童话传达本人信息的可能。”宋言说得很快,思维也很跳跃,不仔细听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。

    突然,她打了个喷嚏,一声“阿嚏——”响亮地喷在窗台上,玻璃上顿时炸开一阵细密的飞沫。

    夜深,风重,宋言这才觉得脑袋昏昏沉沉,即使她的思维相当活跃。

    姜夜白默默捡了抹布擦干净窗台,顺便给她取了件外套,无奈道:“先休息一会吧,不急着一时半会......你要这么想知道我父亲的事情,等你睡醒,我给你讲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睡一觉,做个美梦。”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,睫羽轻轻颤动,“不好吗?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宋言这一觉睡到中午。

    楼上主妇剁排骨的声音顺着墙壁传到宋言家里,又顺着棺材板和她共振,一刀一刀,就像砍在她脑壳上。

    筒子楼,隔音不好,仔细听,还能听见楼上丈夫看电视的笑骂声。

    桌上有饭菜,宋言边吃边继续梳理入睡前的思路:“姜维是龙,龙是锚点,沈以泽说世界要毁灭了......这之间有什么关系?是姜维导致的毁灭吗?他又为什么要留下[笼]和[囚]的譬喻?”

    她踢踢系统:“既然要我给你办事,你总得告诉我真相吧。”

    系统无奈道:“你为什么总喜欢强人所难,知道真相有那么重要吗?你只是想回家而已,我们的买卖也仅限于此。”

    宋言摇头道:“不,我认真想过了,即使我是你做任务的工具人,工具人也有知情权的,我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你做事。”

    姜夜白有一点说得很对,即使是鸟雀,也有笼中的自由,宋言即使当工具人,也不能稀里糊涂地把任务做下去。

    更何况她和系统不完全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,毕竟系统看上去目前只能寄宿在她身上,炒了她就没人给它做任务了。

    她夹了一块鱼肉,入口鲜嫩细滑,鱼身撒了葱姜丝,青红椒丝,煞是好看。

    她吃到一半,才突然反应过来,这一桌应该都是姜夜白做的......这算不算使用童工?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吗?等等......她都穿越了,为什么还惦记着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。

    系统许久没有说话,长久权衡后,它才开口:“你现在不能知道......它会盯上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它?它是什么?”宋言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,嘟囔道。

    “是和亚当相同的东西......我不能再说了,你知道得越多,越容易被它看见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你也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嘛。”宋言嘀咕道,“你都解决不了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东西,还想着装成穿书系统在我身上装神弄鬼......这么说,你的全文pdf也是编的啰。”

    她嘴角抽了抽:“不是吧,阿统,我还以为能有本葵花宝典,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金手指都是你编的?”

    系统:“......全文pdf是真的有,不过和你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样,这个pdf主要是对世界关键人物命运的汇总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和全文pdf有什么区别?”宋言放下筷子,眼睛一下亮了起来,“现在打包发我,我要看。”

    系统犹豫道:“这......你还在吃饭,你的身体数据显示你现在很饿,需要摄入能量。”

    它从前就是个尽职尽责的管家,不过现在管理的东西变成了宋言的身体。

    职业病发作,系统看不得自己管理的东西被糟蹋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嘛,我看文件,你控制筷子给我喂饭,我一样不会饿死。你不会告诉我你控制不了吧?”

    姜夜白推开门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。筷子自动浮在空中,一口一口把饭菜送到宋言口中,她毫不介意地盘腿坐在椅子上,目光在空中浏览着什么。

    宋言抬头,看清姜夜白的脸后,嘴里的饭差点掉到地上。

    只因为,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。

    他提着一篮菜,很自然地打开玄关处的鞋柜,取出一双拖鞋。瞧见宋言神色,他解释道:“楼下在清点人数,户主都要出去,你没醒,我就用了下......你的脸。”

    宋言点点头,继续看系统发来的pdf。姜夜白见她没追问,暗自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下面在选自卫队,每户户主都要签名,我怕露馅,没帮你签。”他把刚买来的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,宋言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,有点惊讶——这小破冰箱里竟然一点东西都没有,不知道屋主平时是喝什么西北风。

    姜夜白继续道:“所以你得自己下去,把字签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宋言答应一声,目光不自觉在那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上流连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小白好像和昨晚有点不一样?

    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姜夜白敏锐捕捉到她的视线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宋言摇摇头,她已经吃得差不多,几步从凳子上跳下来,拉开刚被合上的门,回头仔细看了他一眼,“你扮我扮得挺像的,只除了一点——”

    她捻了捻他裙摆的荷叶边,点评道:“你仪态太婀娜了,那是贵妇人的仪态,我这种穷人——不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她指尖一触即收,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身上划过,神情认真,似乎仅仅只是指出他模仿的谬误,但是姜夜白在她指尖停留的一瞬间,感觉自己仿佛被羽毛尖尖轻轻挠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婀娜......吗?”姜夜白看着她下楼的背影,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业务水平。

    宋言在签字点遇到了个熟人。

    是昨晚搜她屋子的小卫兵。

    “长官!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!我一家人全都被怪物害死了!!”大肚男半跪在地上,啼哭道。

    鼻涕混合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,他肥胖的手臂抓住卫兵裤腿:“就在昨夜......我回到家,怪物!是怪物!它把我家的人全吃掉了......我的儿子啊,他才一岁,他还是个孩子啊......”

    宋言抬手打断他:“时间,地点,捡重点说。”

    卫兵见到她如见到救星,趁男人注意力被转移,悄悄摆脱男人的魔爪,到她身边去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大肚男不自觉点头,宋言的态度太自然了,加上卫兵站过去,他把宋言也视作长官,“就是昨夜,地点是我家,重点......我不知道怎么说,要不您去我家看看?”

    大肚男住得离宋言不远,宋言住在4栋,大肚男住在1栋。

    打开门,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,呛得宋言有点想吐。

    但是想到刚刚吃完饭,这一吐,估计很值钱,她又忍了下去。

    大肚男在门口停下,不敢进去:“长官,就是这里了。我儿子,我老婆,都没了......都没了啊......”

    几滴泪从他浑浊的眼珠流出,他哭了太久,眼球布满血丝,再次回到家门口,他竟然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屋内一片漆黑,宋言摸索着开灯,“啪嗒”一声,白炽灯亮起,一大片殷红映入她眼中。

    地上是一滩一滩的血渍,墙上的血液呈喷射状,喷得很高,天花板上都有残留的血迹。

    卫兵判断道:“利器割开大动脉,血液呈鲜红色,死者致命伤应该出现在脖颈......死者呢?”

    屋内没有尸体,只有些许成分不明的人体组织物,软趴趴地摊在地上,已经不新鲜了。

    一地红白之中,躺着一条塑料项链,项链上缀着一个长命锁。

    大肚男艰难地在门口捡起项链,哽咽道:“我儿子刚学会跑,我老婆怕他出事,不敢放他出门,他只好每天在家里跑来跑去......早知道会这样,我就该放他出去,说不定跑快一点,他就能逃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项链静静躺在玄关处,几个小小的血手印印在门上,地板上是一大摊血渍。

    卫兵思索道:“小孩应该是在门口遇害的,他往门的方向跑,说明至少怪物不是从门外进来的。可是小孩的尸体呢?”

    宋言推开厨房的门,粘腻的,混合油脂的铁锈味窜进鼻腔,客厅的光线透进去,回答了卫兵的问题——

    小孩的身体被处理得很干净,内脏整个取出,和皮囊分开放好。锅里熬着油脂,白花花的板油在膏体表面,凝固成一朵朵雪花。

    卫兵一时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宋言凝神片刻,忽然转头,问道:“你老婆呢?厨房里只有你儿子。”

    大肚男再次看到儿子的尸体,一时失声,很久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......她没了。我回来的时候,怪物还在厨房里......它穿着我老婆的围裙,一看到我就跑了,我翻遍了整个房子,都没找到她......最后,我在锅里发现了我们的结婚戒指。”

    他松开从一开始就攥得很紧的右手,掌心,躺着一枚素圈。

    是镀银的,已经氧化发黑了,却是他唯一找到的关于她的东西。

    宋言冷静道:“也就是说,你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的妻子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卫兵很快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,他的妻子......”

    宋言拈起男人掌心的戒指,仔细看了看:“怪物没必要穿围裙玩人体炼油,围裙、炊具都是人类的习惯。”

    男人脸色一瞬间涨红,可宋言轻轻望他一眼,他又如戳破的气球般瘪下来。

    他争辩道:“小娟她不会的,她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,和怪物搏斗,不敌才......她比我更爱孩子,平时我让她不要溺爱小孩,她还总说我多嘴。”

    宋言已经把素圈还给他,摇头道:“那就更有问题了,你真的觉得连小孩都能在怪物眼皮底下跑到门口,印几个血手印的情况下,一个成年女性,不能逃出生天?人在极端的恐惧下,第一反应就是逃跑,不会管身后的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老爹。”

    男人气愤道:“长官,虽然你官大一级,可也不能凭空污蔑良家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