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震努力望向黑暗的天空，终究没有忍住眼角滑落的泪水。
没有人会对死亡无动于衷。
没有人会对灾难心如止水。
他的下巴挨着唐悠悠的额头，才觉得有一丝安慰。
万幸，他不是一个人。
乔家人看着唐悠悠夫妻相拥哭泣，也悲从中来。
不止是他们，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悲伤。
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弯镰刀，似是不忍看见人间疾苦，悄悄藏进了浓雾中。
唐悠悠不记得自己怎么睡下的，第二天起来，才发现一家人都睡在茅草屋里。
她昨晚好像哭了很久，睡觉也迷迷糊糊的。
她悄悄问乔震“我的眼睛是不是肿了？”
乔震摇摇头，“还行。”
唐悠悠神色清明，经过昨夜的发泄，她已经想通了。
她没法去改变这个世界。
但她可以去影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。
前提是，她们自己足够强大。
她说“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。我们能走到哪一步，就靠你了。”
此时，她特别像自己飞不起来，就指望儿女能飞起来的父母。
乔震很配合地点点头，他一定不让她失望。
他想好了，要是考不上，就寻找别的机会。
每个时代，都有自己的规则和潜规则。
天已微亮，大家陆陆续续都起了床。
昨天受了惊吓的念儿，一直蜷缩在陈氏的怀里，陈氏一动，她也醒了。
怯怯地叫了声“狼~”
现在孩子离不了人，陈氏把了尿，便一直将念儿背在身上。
唐悠悠起来的时候，乔老大已经做好了粥，乔老二和唐曲顾在一边帮忙。
唐悠悠看着三个少年忙碌的身影，忽然就觉得他们好像长大了。
渊朝，男子十六婚配，再有三年，乔咏清和唐曲顾也要成亲的。
一家人吃过早饭，商量着家里的事，还有地里的秋收。
乔老大和乔老二一早去了山上。
“爹，娘，我们早上去咱家地里看过了。”
“旱地里，倒下的大树压坏了一些高粱，大豆没事。”
田里割好的稻子全倒了，乔老大昨晚和老二一起去抹黑扶了起来。
没收割的，暂时还没事。
唐悠悠刚想说一句“辛苦了”，族长乔正通带着人急急走来。
“子良，你们家房子也塌了？”
“没有埋着人吧？”
乔震放下碗筷，站起来“是，房子塌了，人都还好。族叔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是这样，村里有两户，全家人都被埋了，咱们一家出几个人，去帮忙挖一下。”
“能救出一个是一个。”
乔正通顶着两个黑眼圈，眼见是一夜没睡。
他的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后生，显然都是一起去救人的。
唐悠悠夫妻虽然不喜这个“双标狗”，但看在他还能关心村民死活的情况下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。
“老大，老二，跟我走。”
唐悠悠看着远去的一行人，喊了声“小心点！”
乔家去了三个男丁，杨家也去了三个。
大灾大难面前，一个村子的人，必须团结，才有更多的生机。
被埋的两家人，一家因为安排原因，先去收割的旱地。
背上东西回家的时候，全家都被埋在地下。
还有一家，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不到十岁的孙子。
只有一小块地，种的小米，根本吃不饱，平时都是靠村里的救济和野菜养活。
一路上听大家说着自家的事，乔震了解到这次地震的损伤情况。
村里四十二户，有二十三户和乔家一样，全塌了。
有十一户，和杨家一样只塌了一半。
另外八户人家，只是因为房屋构造或地里位置的原因，损伤较小。
总的死亡数据，目前还没有统计出来。
就乔震目前所知的，大概已经死了20多人。
超过村子总人口的十分之一，涵盖了大部分家庭。
刘氏也死在了这场劫难中，她断了腿，本就行动不便。
被埋起来后，家里就乔大牛和外面贪玩的小儿子。
刘氏被挖出来的时候，已经没了呼吸。
乔震家是极少数没有人口损伤的家庭之一。
“来，咱们分成两拨人。”
“乔震，你带着人挖乔树平这家，我带人去那家。”
乔树平就是家里只剩祖孙俩的家庭。
乔震拿了工具，答应下来“知道了，族叔。”
村里的救援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。
乔家也忙得团团转。
发生这样大的事，今年的秋社是别打算开了。
家里的男丁都不在，唐悠悠只能带着大家把废墟里有用的东西捡出来，分类放好。
“爷爷，试试这杖能用不？”
唐老爹昨天的拐杖被压坏了，唐曲顾给他做了一只新的。
唐老爹接过，放下腋下试了试“挺好的，能用。”
有了拐杖，他提着柴刀就出了门。
“我去砍些竹子，一会搭草棚好用。”
“爷爷，我也去。”
唐老爹带着唐曲顾出门，竹林就在乔家侧面不远处，很大一片。
竹子底部盘根错节，昨天的地震持续时间不长，竹林没怎么被破坏。
只是旁边靠着的一颗大柏树倒了下来，压坏了一些竹子。
“先砍那边的几棵吧。”
唐老爹指着被压倒的竹子，有一些压坏了不能用，没坏的还能用。
“能用的都不要浪费。”
唐老爹在山里生活，和花草树木打了一辈子交道。
竹子，树木长大都不容易，砍树也要有章法。
乱砍大树，会惹怒山神，遭来报应的。
唐悠悠和唐母等人，在清理废墟里还能用的东西。
衣服和被褥，因为是软物，基本都能用，只是有一大半都沾上了土灰或者泥巴，要洗洗。
大部分粮食保存完好，但有一袋小米和半袋大米口袋破了，散落在地上。
唐母心疼地道“造孽，都捡起来，洗洗晒干还能吃。”
猪肉昨天已经检查了，没有损耗。
装猪油的陶罐被打碎了，只剩下一半碎瓦，里面还装着鸡蛋大小的猪油。
唐悠悠小心捡了起来放好，“好可惜，还没吃几次呢。”
装桐油和菜油的葫芦，在厨房的石板下放着，和土陶碗一样，逃过一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