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情爱使人生惧
    那时他说的是:若你没有来乐府当丫鬟,会不会收?


    林承绣眨眨眼,其实哪有那么多如果和假设,那玩意儿他当时已经塞给了她,之前没问,给了之后再问,根本不给她拒绝的念头。


    她明白乐亭华刚才说的,等她不再是乐府的丫鬟再回答是什么意思,如今她确实没法抛下三姑娘和药膳馆,说不干就不干,一日是乐府的丫鬟,一日两人都显得不太般配。


    倒不是说她被乐亭华嫌弃了,这位大人估计巴不得能娶个丫鬟好气死乐老爷,想必也是知道她会计较两人身份上的差异。


    可她并非拖拖拉拉的性子,张口就道:“不用等那么久,我现在就可以回答……”


    最后一个“你”字还没说出口,就被他以手掌轻轻挡在口唇处,林承绣双眼睁圆,若非他尚有分寸,差一点她就被动地亲上去了!


    秋风吹起片片落叶,从两人身边飘过,最终落在地上,草丛中,还有水池里,乐亭华放下手,转过身去。


    因为生母的经历,他一直无心情爱,这些日子里总想着她会如何答复,心中为此一直不得安宁,可事到临头,竟不敢再往下确认她的心意。


    原来情爱会令人心中生惧,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。


    林承绣想了想,拿出他送的琥珀小兽,小心地看了看,才递过去道:“要不然,这个先还你。”


    他眉心一跳,这是否便是答案,她要拒绝的意思吗?


    想到此处,乐亭华心神微黯,没有接过来,而是低头道:“传说神农有一神兽獐狮,我想了很久,特地去请教了丁叔父,他说琥珀可以入药,我便想到送你琥珀所制的獐狮。”


    那便是很用心很用心的礼物,林承绣将獐狮拿在眼前仔细端详,这怪模怪样的竟然是只神兽,一时有些不舍得还给他了。


    “大人,我觉得,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。”


    他转过头看她,此话何意?


    “唉呀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毕竟你那天晚上没说清楚,我便也没想好。”她咬唇又思索了下,苦笑道:“要不下次,大人你说得再清楚些,我好好想想怎么回答你。”


    难不成这种事还能先存着,等下次再找机会?乐亭华没有言语,伸手去接那只琥珀獐狮,林承绣却不肯松手了。


    “但是我又真的很喜欢,就先不还你了!”


    她脸上露出捉弄他成功的笑意,笑着笑着,又变得羞涩起来,看着总是喜怒无常的乐大人,板着脸吓唬她的乐大人,此刻讪讪地收回手,不好意思地放在唇边掩饰般地轻咳,心中升腾起无法形容的喜悦。


    晚间,陶然苑的丫鬟捧来寝衣,服侍顾倩云换上,过一会儿乐念章从书房回屋,两人便要一起安歇。


    自她有孕后,与夫君反而亲近许多,往日他总是持礼待她,每月夫妻敦伦亦很克制,每隔两三日便在书房歇一晚,倒不是在外面偷吃,而是在他的认知里,君子就该如此。


    可自从知道妻子有孕,他却没再去过书房安歇,让顾倩云受宠若惊,她以为乐念章会同她分室而居,没想到竟比以往待她更好,现下通房红英已经被打发出去,两人的感情更胜从前。


    今晚与以往一样,夫妻俩躺到床上,顾倩云轻声问道:“夫君去见二弟,说了什么?”


    家中都已经知道乐亭华今日回府后做过什么,先出手救下中意的丫鬟,又把大管家关起来,且根本不曾丢官,这件事叫全家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儿,知道他一直没把他们当家人,可也太叫人心冷。


    乐念章轻叹,他一直担心乐亭华回家后会不开心,今日听说通判大人上门拜会二弟,很是为他高兴。


    不过二弟的心结太重,父亲一直想看到他们兄弟两个相互扶持,壮大家业,这下子父亲的心愿又要落空,二弟一定会回京城继续做官。


    “他说年前必会归京,叫我不必担心,倒是该管管家里其他人,应是说的念清。”


    乐念章近来忙着跟乐老爷学打理药行生意,恰逢药市最忙的时候,乐念清的功课更无人管。


    顾倩云心里落下一颗大石,既是听了乐亭华不会争这份家业而放心,也是他待自己夫君还算真心,兄弟二人一人行商一人为官,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才好,从前只听说二弟恨这个家里所有人,总是有些忐忑,现在放心不少。


    她轻声劝道:“到底是兄弟呢,夫君如今在外忙碌,要小心的还是外人。”


    她暗暗指向周远,乐念章听懂了,胳膊伸过来握住她的手,示意他心中有数。适才二弟亦提起了周远,只说走之前会送老爷子和他一份大礼,他隐约觉得会和周远有关,只是听到“大礼”二字,有些不确定这份大礼是能让父亲开心,还是因此生更大的气。


    “听说二公子一直极得圣上重用。”


    “不止如此,我听说他杀了不止千人,血把整条江都染红了!”


    “你们都小心些,前些日子被打发的门房就是得罪了二公子。”


    乐府的天变了,大管家被关起来,现下生死不知,乐亭华隐匿身份归家,原是身负皇命,带兵把水匪杀得干干净净的事传回来,光是杀名就听得人心悸,他们从前多少都暗中笑话过二公子,说他是窝囊庶子,不知道会不会被拉去砍头。


    一时间乐府的下人谁也不敢乱说话,二公子三个字几乎成了禁忌。


    静尘院里,唐妈妈可是舒心极了,以往有大管家在,她做起事来处处受掣肘,有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,现在可是不一样了,笑呵呵地同林承绣道:“这下好了,咱们以后想做什么都行。”


    林承绣把手里的笔一撂,叹道:“我想放把火,将这些账目全都烧了,能吗?”


    “乐氏养生馆”改变了许多人觉得药膳大都难以入口的想法,生意虽慢慢有了起色。她如今是两头跑,每日要盯药膳馆的各色菜肴炮制,还得筹备新店开张,每件事亲力亲为,回来还要在静尘院看一回账,晚上还要将药膳馆的事不论大小讲给乐溶听,比如总有些慕名而去的医士,对馆中提供的药膳提出各种疑问,从味道到药效都要品评,最后反倒变成了药理医理讨论,有时争执起来令人难以应对。


    又比如不少女客寻到乐溶面前,要馆中厨师指点她们家中下人,毕竟不能日日下馆子,药膳还是在家中日常调理更有效些。


    药膳馆是做生意的,哪能轻易将炮制方法说出去,再者,同样的做法,换人做后好吃不好吃谁也不能保证。


    乐溶如今是药膳馆的正经东家,可她习惯了事事问林承绣,对无法推拒的人家,林承绣大手一挥,将乐溶惯常吃的一些美味小食做法写了送与交好的人家,正经药膳馆里的菜式却不能外传。


    唐妈妈忙把账本收到自己手里,道:“可不敢,你从前说要从各院挑人手,分管府中事务,如今可以着手,用不了多久就不必如此辛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