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. 玫瑰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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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东八区时刻的耀京,长街灯柱挂满应景的红色灯笼。宋愈手指一刻不歇,疯狂地回复四面八方的新年快乐;宋思窈百忙之中惦记郁理,问她最近情况怎么样,她大概三天后会飞一趟美国,到时候去看她。

    但远在这一片雪雾中的两人,他们与热闹无关。

    今夜连月光都欠奉。

    郁理手指不紧不慢地描摹他的眼型,为了养病,她把指甲修剪得很短,甲盖形状却很好看,颜色白里透粉。

    她放下手,慢慢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瞎了。”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:“车祸的消息你看见了吗?报道没说我受什么伤吧。”

    确实没有。

    周敬航不热衷互联网,跨年夜那晚郁理失约后,他不是没有想过找她。但——

    就像敲门只响三声,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去打探,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。

    而身边那些曾经叫嚣起哄的朋友,似乎跟着郁理一起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不是本国人,工作重心也不在这边,她离开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
    周敬航这样劝慰自己,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他根本不了解这个女人,甚至连她到底是哪国人也不清楚。她中文名叫郁理,那么英文名呢?她在外工作应该使用自己本名才是,真正的她叫什么?

    周敬航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索性把这一切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锁起来,他过几天有一场友谊赛,他包下一整周的训练场,没日没夜的训练,晚上回附近酒店睡,手机扔在床头,一直到夜深才想起来看一眼。

    他朋友圈人不多,只有那么几个从小玩到大的。这帮二代有个群,牵头的是夏嘉扬,消息足有99+,他抱着打发时间的念头点进去,屏幕显示一行小小的“有人@我”。

    周敬航点住消息,你来我往的聊天记录坐上火箭似地往上窜,几秒后停在夏嘉扬的对话框。

    夏嘉扬:这不是Lily????她出事了啊!!!@zjh

    郁理没让潘多拉完全压下消息,新闻是在深夜两三点爆出来,这个点很容易上热搜。

    对于吃瓜群众来说,她的名字或许陌生,但她同时是铂宁终身代言人,瞬间冲上词条前五,后面跟着一个鲜红色的“热”。

    流传出来的照片糊得仿佛传播了八百遍,一辆猩红色跑车,车前盖撞得支离破碎,地面一滩亮晶晶的碎玻璃,像任性洒落的钻石。

    他手指放大、再放大,看见一点漫溢的血迹。

    很糟糕。

    陌生的情绪再一次涌上来,无可转圜地掐着他的神经。他感觉大脑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国外消息瞒得很好,只有国内漏出了一点儿风声。他点进评论,竟然有不少路人发布了现场照。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红色跑车,比词条上的更清晰更明艳。

    他手指冰凉,后知后觉去对外网信息,发现国内热搜有时间差。她出事,已经是小半个月前的事情。

    周敬航跑完比赛,众望所归的第一名,但他没去接下来的局,车队里玩得来的队友嘻嘻哈哈,说这么着急,赶着去追女朋友啊。

    他不说是,也不说不是。

    要打听到郁理住院医院确实费了一番功夫。他虽然是周家的小少爷,但多年一直游离在权利之外,很多人知道他姓周,但不会把他和另外一个周联系到一起。

    周敬航和哥哥的关系算不上很好,但也没有很差。周家这个小太子一贯有主见,从前不想学钢琴就不学,想玩赛车就放手去玩,他做什么都很漫不经心,又很游刃有余,身上有种游戏人间的气质。

    但原来,他也会露出那样的神情。

    周择远插手,事情不再复杂,他很快得到一个位于纽约的地址。

    他在来的途中下车买了一束花。奥斯汀粉玫瑰,其实不适合她,但比起探病的白百合或小雏菊,他本能觉得,只有玫瑰,与她相衬。

    可,现在的她,看不见一束淋了薄雪的玫瑰。

    .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    郁理反手扣住他,往沙发拉。她这是双人沙发,后期添置的,方便她不想躺在病床上时,可以赖在窗台下的沙发,一边晒太阳一边听书。

    “厨房有净水机,如果你要喝水,自己去倒。”

    她点了点自己眼睛,笑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是私人医院,不用穿千篇一律的病号服。睡衣是真丝质地的长袖长裤,中央空调温度稍高,她把袖口挽起来,露出手臂外侧的手术缝合线。

    潘多拉说得没错。她运气很好,只受了一点皮外轻伤。但这不代表伤口轻到可以轻飘飘地一句话揭过。

    当模特和演员不一样。演员允许做任何塑造角色的化妆,不介意打碎再重塑。但模特不行,模特忌讳任何昭彰鲜明的个人色彩,她的整个人,无论是面部还是身体,只为镜头而生。

    镜头,容不下一条扭曲狰狞的缝合线。

    更容不下一位失明的模特。

    哪怕她曾经炙手可热。哪怕她曾经荣誉加身。

    周敬航说不上心底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他享受过不差于郁理的掌声,他在比她更年轻的年纪,站到最顶尖最盛大的舞台。

    他也是恣意妄为的宠儿,但自我选择和被迫选择不一样。她同样是心高气傲的人,如何能容忍——

    郁理抓住他的手,歪了下头,没有束起的长发勾勾缠缠地垂到他手背。骨节分明的一双手,此刻绷着青筋,像在极力隐忍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等你很久。你现在才来,你真狠心。”

    她改抓为握,但握得很松,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,指腹恰好压着甲盖。

    郁理往他身侧坐了一点,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,不是高级精油的味道。他被迫往后避开,但下一秒,动作硬生生止住。

    她无知无觉,那双低低垂着的眼睛没有迎上他,而是落得很远。

    她像闹别扭的小孩子蹙起眉,接着摇了摇头,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:“我从不等人的。但,那晚是我失约,对不起。我有很重要的工作,嗯,你现在知道了,出了意外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,我一直治疗。手机坏了,没办法联系你。”

    她顿一顿,抬起头,距离被无限拉近,他的呼吸几乎扫到她眼尾。

    这个角度,他才看清,她眼尾同样有一道,玫瑰色的疤。

    愈合得很好,如果不是凑近细看,几乎不会发现。

    但只是,几乎。

    “郁理,”周敬航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冷酷,明知道她看不见,他还是抬起手掩挡双眼,语声沙哑:“如果你在等什么人,那你至少要让他知道。”

    她提高声音强调:“我很讨厌,等人。”想了想,又说:“你是例外。”

    他并不为这份例外感到高兴,事实上,他现在的情绪烂透了。

    对于郁理掷地有声的“讨厌”,周敬航没有追根溯源的想法。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古怪癖好,这不算什么。

    但她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,心情同样困顿。她在他分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