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倒春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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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路上彩玥端正地行走在前面,再带着她穿过两扇洞门,绕过砖雕影壁,遥遥可见褐红色的正门。永安郡主派来接她的马车正在街坊道口等着她。

    陆奺辞惴惴地紧紧跟其后,方才在玉清音面前有几分是强装镇定,不让她为自己担忧罢了。此次再入郢王府,她不知郡主对她到底抱有何恶意,或者要再次置她于死地?

    船到桥头自然直,她总归回避不了。

    “陆姑娘...” 彩玥突然在海棠洞门前停下,透白墙下几珠海棠花迎着春风开得正艳,伸出的枝丫花朵剐到她的裙摆。

    陆奺辞别开海棠花,静静等彩玥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若你两日未归,教坊会出面前去要人,要个说法。” 彩玥的语调平平,听来不像是救人于水火中,而像是公事公办。大致就是若人活着就带回来,若死了得要郢王府有个交代。

    陆奺辞俯身感激一拜,“谢谢彩玥姑娘。”

    彩玥侧身避开她的礼,面色平静地说:“这是方姑姑对苏青姑姑的原话。”

    陆奺辞立即明白必然是苏姨苦求的结果,也是苏姑姑能做的极限。

    话毕,彩玥不再说一语,转身跨过那道门,继续送她出教坊。

    白日的平康坊不似夜晚热闹,街道上冷冷清清,廖无几人,一辆白壁素绸的马车停在路边,马夫是个中年干瘦男子,见人出来了只懒懒地瞟一眼,坐在车辕边的身体挪了一下,空出仅余一人进入的空地儿。

    “陆姑娘请上车罢。” 那马夫瞧着碧澄天空,只给陆奺辞留下个两个出气的鼻孔。

    没有马镫,陆奺辞还持着琵琶,若要登上去,少不了一番狼狈。

    彩玥站在正门口,看着陆奺辞淡定地将琵琶夹在腋下,毫无姑娘家样儿的扒着车壁一侧,翻身上了马车,撩起帘子钻进了进去。

    那动作一气呵成,极为飒爽。彩玥面容才有了丝情绪,她眼里带着欣赏,目送着那傲气的马夫打马驶去。

    但愿永安郡主当真只是想听陆姑娘弹奏曲子罢。

    陆奺辞跳下马车,抬头望天,碧空如洗,纤云不染。又转头看向那下人进进出出的侧门,一切都如同郢王爷生辰那日。

    不同的是小门口立着一位笑眯眯的婆子,那人见了陆奺辞,迎了上去,“是陆姑娘么?快随老奴来,郡主等着您呢。”

    一瞬间,那婆子笑如菊花的褶皱老脸热情地招呼着她,让她错以为郡主果真是喜听她弹琵琶,故此盛情相邀。

    嗬!陆奺辞心里冷笑一声,那日王爷生辰,她在一众乐伎堆里奏乐,鬼才听得出她弹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她面上不显,唇角挂着浅笑,施礼道:“那就有劳嬷嬷带路。”

   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于她们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那嬷嬷拍袖打笑一声:“哎呦,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那嬷嬷姓廖,是郡主所居栖梧院的粗使婆子,平日负责外院的杂扫活儿,今早儿被指派,去接一位姑娘来给郡主奏曲解闷。

    她离主子们远,当真以为是郡主欣赏之人,眼巴巴的等着人来,喜笑颜开地迎着这位年轻的姑娘往里走。

    陆奺辞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,不经意间问了句:“郡主这几日心情如何?不知该弹哪种曲风才能合郡主心意呢?”

    廖婆子小眼睛打量周围几圈,压低粗嗓子:“陆姑娘您可问对人了......”

    后面的话没说下去,廖婆子盯着她,言下之意不言而语。陆奺辞摸出腰间准备好的锦囊,一把塞到廖嬷嬷粗糙的手里,诚心说道,“还请嬷嬷赐教。”

    廖嬷嬷满意地捏了下,里面少说有十两银子,顺势揣进怀里,扁着嘴巴道:“郡主这几日食欲不佳,心情似不大好,似乎是因崔家公子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陆奺辞不着痕迹地讶然:“崔家公子?”

    廖嬷嬷点头:“听说郡主等着崔家上门提亲呢,心情郁闷地紧......陆姑娘,你呀,就谈些鸳鸯啊情爱啊,郎情妾意的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曲子!保管哄地郡主喜笑颜开,到时候少不定打赏你!”

    许是那十两够得廖嬷嬷两个月的工钱,她的嘴似抹了蜜,净说些好话给陆奺辞听。至于到底是打赏还是挨罚,就管不着她的事儿了。

    陆奺辞佯装欣喜:“嬷嬷可帮了大忙,若我得了赏,到时候分嬷嬷些。”

    说空话,画大饼的事儿谁不会呢。

    廖嬷嬷听得高兴:“哎,那是你的造化。啧,到地儿了,你进去吧。” 她指着前方一道月亮洞门,“郡主让你去那里面,老婆子是不能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陆奺辞闻言道过谢,持着琵琶淡定地跨过门坎儿。

    廖婆子褪去笑容,老脸上似是惋惜之色,摸了下袖口里的银子。哎,因着十两银子的缘故,她也算透了个消息给这姑娘,自求多福罢。

    陆奺辞朝里走了一小段路,入目便是假山奇石,各类奇花异草栽种在甬道两侧,最瞩目的还是那别致的亭台楼阁,竟是琉璃砖瓦,玉石飞檐所砌。

    亭旁有绿树掩映,流水潺潺,亭内有一雍华美人躺卧在椅,身前跪着一侍女捶腿,一侍女拨着葡萄皮,身后一侍女恭敬地站着。

    陆奺辞不过瞥一眼,立马垂下眼皮,规矩地跪下,行大礼:“民女陆奺辞拜见郡主娘娘。”

    一炷香过去,她还跪在地上。石板甬道并不平整,砂砾小石子硌着双膝,不用去看,陆奺辞便知膝盖肯定然淤青红肿。

    郡主没叫起,她便不能起。

    又不知过去多久,陆奺辞已然察觉不到疼痛,膝盖小腿麻木地失去了知觉,她依然匍匐在地。

    三月下旬的天气变化多端,方才晴空万里,此时大片乌云笼聚集,天色暗沉下来,阴风呼哧刮过,激得陆奺辞陡然打了个哆嗦。

    出门的时候还闷热得紧,谁料天气说变就变,竟然滴滴答飘起了雨。

    立于身后的贴身侍女珠云忙替郡主搭了件薄毯,永安郡主素手触上柔软的料子,凤眸懒懒地斜睨着亭台外跪着的那人,

    “别锤了,本郡主困了。”

    那侍女立即停住,规矩地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春雨细细绵绵的,淅淅沥沥飘下,渐渐浸透陆奺辞的乌发素衫,不一会儿浑身狼狈至极。郡主半眯着眼,唇角浅浅勾勒出弧度,似乎极为满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