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9. 第 9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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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转眼便是八月十七,巳时两刻,睡眼惺忪的裴静文被赵应安等人强硬地拽出被窝。

    前些日子装病躲懒,裴静文不大清楚具体流程,好在婚礼从头到尾都有女官引导,她安心地放任自己做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。

    作为三品郡夫人,裴静文成婚时可穿戴二品花钗翟衣,即花钗八树,翟八等。

    现下她只穿了一件素纱中单,双手托腮坐梳妆台前,脑袋一点一点的,一看就还没完全清醒。

    来自宫中的梳头娘子本领过硬,嘴里说着喜庆的吉祥话,手中动作一刻不曾停歇,为新妇盘佩戴花树冠的发髻。

    “建军儿疯了。”林望舒掀起珠帘,阔步走进里间。

    从铜镜里瞧见身穿水绿襦裙的林望舒,裴静文震惊得瞪大眼睛,赵应安等人也被她今天的装束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林望舒平常都穿圆领袍戴幞头,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女装梳发髻,怎么看怎么不习惯。

    赵应安拍着胸脯道:“差点没认出你来。”

    余芙蓉问道:“小世叔怎么个疯法?”

    林望舒没骨头一样躺余芙蓉腿上,翘着二郎腿,可见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。

    她懒洋洋地说:“他让仆役挑着装满铜钱的箩筐,又命秋英亲卫两两一组撒钱。崇义坊到安邑坊这一段路被堵得水泄不通,我绕了务本坊、平康坊,从东市那边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赵应安“嚯”了声:“这圈子绕得不小。”

    裴静文疑惑道:“你不是该在家里吗?”

    林望舒颇为受伤道:“我是你娘家人,当然要看着你上花轿。”

    裴静文轻嗤一声:“说人话。”

    “去年他在犁羌王庭抽了我一鞭子,”林望舒奸笑两声,“你知道的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”

    余芙蓉从身后取了根绑着朵小红花的竹杖递给林望舒,邀功道:“看我多了解姨姨,提前备下了。”

    林望舒用力一挥,竹杖击空来回晃动,发出嗡嗡震颤声,嘴角咧到耳后根:“这棍子称手,好蓉蓉,姨姨疼你。”

    赵应安轻呼道:“差点忘了,他以前射我一箭。”

    余光打量由三人组成的复仇者联盟,裴静文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先说好,不许打脸。”

    林建军和苏勉打那一架后,标准的中式美男变成猪头,天天对着张鼻青眼肿的脸,裴静文的喜欢都要磨没了。

    幸好前几天他的脸总算恢复如初,不然她真怕自己抗旨逃婚,总之她坚决接受不了林建军再一次破相。

    迎亲队伍午时末抵达新城郡夫人宅,梳头娘子将好为裴静文盘完繁复发髻,接替她的妆娘同样来自宫中。

    陈嘉颖怕遇上裴允,和乔乔待在房中陪裴静文上妆。

    复仇者联盟没那么多顾虑,一人拿了根竹杖皮笑肉不笑地堵在大门前。

    三人力道把握得刚刚好,既不会真正伤到新郎,又能让新郎感受到略带火辣的痛感。

    林建军牢记裴静文叮嘱,抬起宽袍大袖护住脸,一面思索那身穿水绿襦裙的女郎是谁。

    在他记忆里,阿静似乎没这么一号好友。

    陪伴好友前来迎亲的苏勉等人纷纷躲在人群里,笑看被打得狼狈后退的好友。

    视线掠过三位女郎,杜敛笑容凝滞,不敢置信地望着身穿鹅黄襦裙,眉飞色舞抽打好友的女郎,情不自禁抬脚往前走了两步。

    手腕被一股力道用力攥住,杜敛停下脚步转身,贺赢噙着笑道:“敛儿,有什么事都等过了今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苏勉瞅了眼失态的杜敛,又瞧了瞧那位与故人有着九分相似容貌的女郎,心中浮现出一个荒诞猜想。

    杜敛不敢深想,只喃喃道:“怎么从前未听惊鸿提过他有妹妹之事?”

    他突然想起什么,快步走到嵇浪身前。

    早有准备的嵇浪将余芙蓉提前写好的纸条递出去,杜敛双手微颤,好半天才展开纸条。

    纸上只有一句不走心的打油诗:请君带笑度今朝,莫使新人生憾意。

    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,杜敛再也无法说服自己那位女郎是惊鸿之妹。

    她就是周惊鸿!

    她就是那个让自己甘愿沦为断袖的周惊鸿!

    杜敛凄然一笑,她既是女子,当年他的反抗与挣扎、母亲的哀求与绝食又算什么?

    “赢儿所言有理,”苏勉不知何时来到杜敛身侧,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,“一切都等过了今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掌心一点点收拢,杜敛紧紧攥着纸条。

    急促的呼吸在刻意压制下逐渐变得平缓,他唇角上扬扯出一抹笑容,便又是那儒雅随和的杜九。

    她要他笑,他笑便是。

    三人下手着实不轻,到后面林建军有些吃不消,不留痕迹避开竹杖,忽地灵光一闪,放下衣袖,不敢置信地望向身穿水绿襦裙的女郎。

    这不是他的便宜二姐?

    吃准他不敢闹,林望舒面带和善微笑,对准青年手臂又是一鞭,这次她没收力,林建军差点叫出声。

    热闹看够了,周素清含笑打圆场,请林建军作催妆诗。

    自小在诗的国度长大,几首催妆诗难不住林建军,信手拈来作了几首,苏勉等人适时散了好些金银瓜子、红线串好的铜钱给围观人群。

    正想着究竟还要再作几首诗时,裴静文以扇遮面,在宫中女官搀扶下姗姗来迟。

    林建军抬眸望去,再也挪不开眼。

    从安邑坊新城郡夫人宅到崇义坊将军宅,沿途彩红铺地,临街每隔十步搭起一座高台。

    扮作月老座下仙童的小侍女们抓起篮中花瓣随手一抛,漫天花雨随风轻舞飘扬,如梦似幻。

    新郎及亲友骑在高头大马上,伴随着喧天鼓乐声,迎着新妇的八抬大轿与绵延不绝的嫁妆缓缓前行。

    铜钱如雨点般丁零当啷响个不停,引来围观人群哄抢,在这拥挤人潮中,庞大的迎亲队伍于黄昏时分抵达起始点。

    裴静文由女官搀扶下了轿,与林建军并肩跨过将军宅正门,踏着一块块次递铺于砖地上的花毯缓步向前。

    每行一步,礼官便高唱一句祝词,传说中可以避煞的谷豆在空中画出优美弧线。

    “一撒金玉满堂。”

    “二撒家宅永安。”

    “三撒花团锦簇。”

    “四撒百福具臻。”

    “五撒夫妻伉俪。”

    “六撒百年好合。”

    “七撒琴瑟和鸣。”

    “八撒凤凰于飞。”

    天启帝坐于堂下,高显忠侍立他身后,太子琦、楚王琅、华阴公主、汝南王高滔坐侍一旁,林尔玉夫妻陪坐,笑望跟在铜镜后面并肩行来的新人。

    宫中女官接过林氏兄妹手中铜镜搁在红木案几上,礼官又唱:“望镜展拜。”

    林建军双手执笏跪在软垫上,与站立身侧的女郎伴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