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. 第 9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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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长安近郊,天子脚下,太子遇刺。

    短短十二字在长安城中掀起万丈狂澜,天启帝震怒,命刑部、大理寺、京兆府会同明镜监一同审案,全城戒严搜捕刺客同党。

    各地进奏院人仰马翻,一封封密信如雪花似的通过黄土漫天的官道飞往九州万方,又从各藩镇飞回长安。

    诸镇节度使只盼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得到一手消息,以做应对之策。

    作为当日在场救驾势力,汝南郡王府、英国公府、宋国公府、梁国公府、京兆杜氏及明镜监明镜使,乃至为太子殿下挡箭的官妓所在的惜音楼,一同被卷入漩涡中央。

    三大公府和京兆杜氏闭门谢客,为太子挡箭的魏氏眼下在西少阳院养伤,皇城宫禁,岂容臣下窥探。

    至于惜音楼,是打听不出什么结果的,所有人的眼睛不约而同落在漏得像筛子的汝南郡王府。

    汝南王高滔不负众望,来者不拒,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京畿官话,将当天发生之事添油加醋好一通说。

    刨去高滔不着调的自夸,浸淫朝堂多年的官员剥丝抽茧,从中提取关键信息。

    当今天子膝下只有三子,嫡长子恭怀太子丧期才过不久,假使太子琦遇刺身亡,最大获利者便是楚王琅及其母家殷氏。

    更何况太子常居大明宫,轻易不会踏出宫门一步。

    太子殿下避开众人视线偷溜出城,偏巧就碰上刺杀,可见对其行踪了如指掌。

    除了自家人,谁还有这本事?

    想那殷氏之祖殷公随太宗陛下南征北战,位列开国二十四功臣之十九,何等风光。

    奈何后人既争气,又不争气,起起落落。

    高宗朝时误听误信,卷入公主谋反案,丢了世袭罔替的食实封爵位。

    女皇朝得罪女皇男宠,差点如丧家之犬般被赶出长安,好在及时依附镇国公主,免遭赶回原籍之辱。

    女皇晏驾,中宗、睿宗相继登基,镇国公主从龙有功,权倾天下,殷氏再度兴盛,而后又助玄宗登位,重现殷公荣光。

    玄宗后期听信谗言,贵妃之兄国舅误国,河北三镇齐叛,直逼长安,来不及撤离的殷氏嫡派子孙,尽于长安沦陷那日壮烈殉国。

    待到长安光复,受封之人乃殷氏远支,其后世子孙多平庸之辈,碌碌至今。

    直到今上御极,殷氏女以“美姿容”选入天家,入宫便是正二品昭仪。

    如今更是位列淑妃,郑贵妃之下,太子生母王贤妃之上,宠冠后宫,圣恩浩荡,荫及殷氏满门,父兄皆在禁军任职。

    天启二年四月,王氏女生皇五子琦,同年六月,殷氏女生皇七子琅。前头几个皇子陆续夭折,皇五子琦成为实际上的次子。

    恭怀太子私藏衮服被废后,皇子琦又成为实际意义上的长子,这也是今上立琦为太子的依据之一。

    两月之差,便是君臣天堑,谁会甘心?

    只是刺杀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,即便殷氏外戚谋夺东宫,也不至于乱了阵脚,行此蠢招。

    倘使太子琦真遇刺身亡,今上只剩一子楚王琅,贵妃膝下不是还有个长沙王——这可是恭怀太子血脉,今上长孙。

    且今上正值壮年,近来后宫中又有两位娘子相继有孕,楚王琅想做唯一,着实悬。

    倘若此事非殷氏外戚所为,近支宗室宁、齐二王绝天子之嗣,谋夺大位也不是不可能。

    可就算宁、齐二王觊觎大位,如此迂回刺杀太子,行事太过小家子气,颇具舍近求远的轻浮,倒不如剑锋直指……紫微。

    纵然如此,亦是可笑,天下大权从来不生于暗地里的刺杀。

    总之不管如何,能在太子遇刺中捞好处的必是天家人。

    帝室斗法,没移山填海之能的普通臣子当热闹看便是了,免得卷入其中,祸及满门。

    京中流言四起,宁、齐二王、楚王琅及殷氏外戚牵涉其中,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,为证清白,纷纷哭嚎着上书陈情。

    天子看了陈情书,并未表态。

    诸王外戚恐生旁祸,竭力约束底下势力,深居简出,长安城内豪强欺人的风气竟是好转不少。

    彼时,大明宫西少阳院。

    “小郎君,”一个十二三岁的内侍迈着小而碎的步子跑进内殿,“娘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哪位娘子?”斜卧矮榻拿银叉戳香瓜玩的高琦一个激灵坐起来,“可是她来了?”

    幽奴跪下为他穿鞋,笑着回答:“是贵妃,贵妃来看小郎君了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。”高琦轻踢幽奴一脚,整理好衣摆快步走向外殿。

    贵妃出身荥阳郑氏,元嘉三十四年与还是太子的天启帝结发,至今已有二十载。

    多年养尊处优,贵妃看着不似三十有五,仿佛不过而立之年,眉眼间犹可见轻盈姿态。

    她端坐主位,温柔地招了招手:“琦儿。”

    高琦规规矩矩行礼问好,随后猛地扑进郑贵妃怀中,像头小兽眷恋地轻蹭母兽。

    他咕哝道:“母亲,我遇刺这么多天,她为何不来看我?”

    郑贵妃抚平他皱起的眉,温声道:“不要怪贤妃,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不得已?”高琦神色落寞,“我知道她以前是阿翁的……她在意先头那个孩子多过我,她恨我。”

    “这话叫你耶耶听去,又是一场风波。”郑贵妃扶着他双臂,神色无比认真,“琦儿你记住,没有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高琦别开脸,固执道:“便是不恨,总归不爱,否则她何以不来瞧我?”

    自记事起,操心他四季衣食、关心他功课学问的便是嫡母郑贵妃,他全年几乎见不到她几次。

    曾经他以为是郑贵妃不许他们母子相见,那年他支开宫人问她可是忌惮贵妃与阿兄,不得不与他生分疏远。

    她是怎么回答的呢?他好像记不清了。

    只记得听了那些话,他跑回寝殿噼里啪啦乱砸一通,无意撞倒烛台,险些命丧火场。

    郑贵妃衣不解带照顾他,而她从始至终不曾露面,一如今日。

    “她不来瞧你,心里却是记挂你的。”郑贵妃哂笑,“她知你近日睡不安稳,特意做了个安神药枕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来人,把贤妃亲手缝制的枕头拿给我们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那是一个茶色软枕,枕中不知填充了哪些药材,颠来倒去沙沙作响。

    高琦抱在怀中不肯松手,嘴上却道:“记挂着我,就只送个枕头,我才不稀罕!”

    送走郑贵妃,幽奴跪坐高琦脚边,细长手指灵活地摆弄牵丝木偶,一面说道:“小郎君关心贤妃太甚,贵妃怕是要多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幽幽儿,母子之间理当无话不谈。”高琦丢开药枕,小指勾起木偶手臂,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“来人,将这药枕送去魏娘子处。”

    狭长宫巷隔绝内宫与外朝,郑贵妃立在宫巷正中,仰头望去,广阔天空被高耸宫墙切成巴掌大的湛蓝锦缎。

    跟在郑贵妃身旁的女官犹豫半晌,终是下定决心,说道:“臣观殿下今日举动,心里怕是始终惦记着贤妃。”

    郑贵妃不在意道:“血浓于水,母子连心,有何稀奇?”

    女官着急道:“娘子这些年待殿下如何,我们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”

    “那年殿下贪玩受冻,发了高热,娘子守在殿下身边,整整两天两夜不合眼,便是亲子也不过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产子后不闻不问的是她,如今扮出慈母心肠的也是她,这到底叫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