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稀有
    死亡男女的尸体立刻出现变化,皮肤变得苍白浮肿,表面浮现密集的横向条纹,如同蠕虫一般。

    喘着粗气的李晟稍微平复了下呼吸,走进厨房,打开水龙头冲洗掉螳臂骨刃上的粘液与血迹。

    再从地上捡起个巴掌大小的塑料袋,倒掉里面装着的坚果,将六颗血珀装进去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,他扫了眼现场,确认自己没留下什么东西后,收起塑料袋,转身向阳台走去——

    这里的动静这么大,周围邻居可能已经报警了。等警方赶到,自然会将房间里的状况上报给特殊事务管理局,再由后者收拾残局。

    因此,李晟并没有去敲主卧的门、提醒房间里的两兄弟外界已经安全。

    对于他俩来说,躲藏起来不去看“父母”的死状,反而好一些。

    倏——

    正当浑身酸痛的李晟准备跳出窗户时,一阵清风刮过,一道身影随风凭空出现在了阳台上。

    那是个五官精致的短发女生,看上去比李晟大不了几岁,身上穿着件棕色毛呢大衣,戴着顶灰色渔夫帽,身边飘浮着只憨态可掬的灰白龙猫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沉默无言。

    在墨镜与头罩的遮掩下,李晟紧绷表情,做好了再次弹出螳臂骨刃进行厮杀,或者转身开门逃跑的准备。

    不料。

    “啪啪啪。”

    短发女生扫了眼狼藉客厅,突兀地鼓起掌来,点头说道:“隔壁卧室的床底下有两个小孩的心跳,客厅地上又有两具穿着人类服饰的、逃窜实验体的尸体。

    而从电视柜上的全家福照片来看,他们是一家人。

    让我猜猜,是你出手从这两个伪装成人类的实验体手中,保护了孩童。”

    “...”

    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,李晟不做回答,谨慎地调整脚步,背后的手掌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。

    “你身上这套装扮,是自己设计的么?”

    短发女生歪了歪头,声音富有磁性,“戴手套是为了防止留下指纹。

    鞋底裹着布,并粘着胶带,是为了不留下鞋印,以免警方通过鞋印,推测出你穿的鞋子,以及你的身高、体重、性别乃至职业。

    戴头套是为了防止战斗中有头发掉落。

    戴墨镜是为了防止可能被监控拍到,警方用图像增强软件之类的东西,识别你的虹膜,查到你的身份。

    另外你还在身上喷了除味剂,为了防止警方利用气味提取仪,采集现场的人体气味分子。”

    她语气感慨,眼神颇为赞赏,“考虑到你没有选择向特事局求援,应该是个新人,没有特事局联系方式?以上这些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?

    同时你也没有选择打电话报警,可能是担心警察搞不定这两头逃窜实验体,徒增伤亡?

    一个新人,有脑子,有胆识,有能力,还难得的有良心。

    啧啧啧,在这年头,真是稀有物种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稀有。”

    李晟开口问道,由于喉软骨受损,声音格外沙哑低沉。

    “现在已经是杀场开启后的第五个年头,各个国家的超自然对策组织、全球超自然联盟以及民间公会早已成熟。办起事来都有一套规章制度。”

    短发女生说道:“新的选召者,很少像你这样纯如白纸。”

    李晟心底一动,对方仿佛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被称为“选召者”的群体,讲述的都是那个世界的常识。

    “按规定,新发现的野生选召者,是要上报给特事局的。不过我以前就住在这片小区,四舍五入,你也算救了我的邻居,所以我不会向特事局举报你。”

    短发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塑料材质的灰色名片,随手甩了过来。

    李晟并没有伸手去接,而是从茶几上拿起开坚果的金属镊子,凌空夹住名片,扫了一眼。

    名片的正面有六行文字,

    【长孙瑶】

    【世界核平屋总经理】

    【地址:殷市普罗区云锦路赛格塔科技工业园区2栋408室】

    再下面是电话、邮箱、网址。

    名片反面,则是一颗圆滚滚的核弹图案,以及业务说明。

    【世界核平屋业务范围:情报买卖、安保服务、军火代购、人员培训、装备维修、工程承包】

    最下方是两行小字广告词。

    【精细规范,稳定准时,高效忠实】

    【守诚信,重商誉,共谋发展】

    长孙瑶注意到了李晟的谨慎动作,没太在意,淡淡说道:“我经营的世界核平屋离这里不算远,有空可以来坐坐,说不定可以谈成生意。

    鉴于你是纯新人,建议你登陆名片上的企业网页,下面有超链接,能跳到杀场游戏的论坛。

    论坛里的新人科普帖子,能有效解答你的疑惑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一下,望向窗外,楼下已经传来了警笛声。

    “楼下的邻居已经报警,警察马上就要到了,特事局的人也会来,你最好抓紧跑路。”

    “...”

    李晟闻言缓缓放下名片,朝对方点了点头,转身跳出窗户。

    他跟来时一样,抓着外墙的墙砖缝隙跟排水管道,疾速下降,落至一层。

    小区里的固定监控摄像头,之前就被他用小石子打歪,清出一条摄像头拍摄不到的路线。李晟快速逃离这片小区,隐没于黑暗。

    两分钟后,一队殷市警察急匆匆地冲上楼,用攻城锤砸开防盗门。

    举着手枪的领队警察刚冲进房间,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、两具奇形怪状倒在地上的尸体,以及站在尸体中间神色如常的长孙瑶。

    年长警察立刻退出房间,让同事们别进去,随后拿出手机拨打电话。

    不多时,殷市特事局机动特遣队第五队第一支队,支队长唐问薇踏入屋内。

    跟在她后面的一众黑西装们,熟练地封锁现场,拍摄照片,将地上的伪人尸体扫描后装入裹尸袋。

    两名黑西装撬锁打开卧室,找到了趴在床底下的兄妹二人,捂着他们的眼睛,将其抱出卧室,带下楼去。

    一名黑西装看了眼扫描仪器上的读数,报告道:“异常波动指数68。黄色预警等级。

    这两具尸体原本是人类,两只被虫之主感染的蠕虫实验体,寄生、替代了他们。造成了这起悲剧。

    不过,它们体内没找到神孽碎片...”

    唐问薇闻言将目光移向长孙瑶,后者毫不畏缩地看了回去,“东西不在我这。我来的时候现场就已经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这一点唐问薇知道,长孙瑶的战斗风格并不会把客厅破坏地这么严重,如果她出手,这两个低阶实验体压根活不过一秒。

    拿走神孽碎片的,另有其人。

    让她在意的是,长孙瑶赶来得这么早,既没有通知机动特遣队,也没有主动开启影界,帮忙追查那个先到的选召者。

    “神孽碎片是严重威胁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。仅这个月,全国范围上报的、与虫之主碎片相关的黄色预警等级以上异常事件,就多达二十多起。”

    唐问薇沉声道:“长孙小姐,协助特事局维持治安,是每个民间组织的义务,与所有人息息相关。”

    “嗤。假如我顺你心意,开启影界追查那个先到的选召者,他对我发动攻击,我该怎么办?我保护了社会治安,谁又来保护我?难道等你们过来收尸吗?”

    长孙瑶闻之发笑,不屑一顾地撩了撩头发,径直走到阳台,随风消失。

    “...”

    望着她离去的地方,唐问薇微抿嘴唇。

    长孙瑶的那番话,换别人来说,无疑是杠精抬杠,胡搅蛮缠。有端起碗吃饭,放下碗骂娘之嫌。

    没特事局维持治安,全社会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。

    但她来说那番话...唐问薇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长孙氏,和薛、卢、汪、邵等家族一样,都曾与特事局签订契约,帮国家在杀场里站稳脚跟。相应的,国家也给他们诸多便利,包括经商优惠政策,提供人身安全保障等。

    两年前,长孙氏突遭大难,整个家族尽数死绝,只剩长孙瑶一人。

    特事局提供的安全保障毫无作用,甚至在事后也没能调查清楚长孙氏灭族的真相。

    所以,实在没底气驳斥。

    算了,不管她了。

    唐问薇转头看向下属,吩咐道:“那个选召者刚离开没多久。收集现场痕迹物证,手印、足迹、血迹、毛发、体液、皮屑、指纹。另外去调小区监控,询问那两个小孩,他们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做好事不留名?

    呵呵,如果真的是单纯为了做好事,又何必带走危害无穷的神孽碎片?

    “密切关注黑市上流通的神孽碎片,一定要找到那个选召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