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. 铁锅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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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宿,蔓延睡得不说香甜,但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上铺的人起得早,行动的声音再轻,他也听到了些窸窸窣窣。

    只清醒了刹那,他又沉沉睡去。直到床前坐了人,他才再次睁开眼。

    翻个身,用被子蒙住脸,不想起。

    既然给放了假,赖床就不叫个事儿。

    “早饭在车上吃,我开车,行吗?”

    “既然是舵手,就要尽职尽责。”

    “全职好好先生就是我。”鲜梣摸上他的肩头,“我是典型模范。”

    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,自封自大,欠踹。

    隔着被子,蔓延就想给他个侧踢,但临门一脚,又无声无息地缩了回来。

    好险,再不长记性,活该被人家吃得死死的。

    我再主动“送货”上门,就成龟蛋。

    午饭之前,他们的车子就到了铁锅燕的后门。

    即便隔着老远,也能听到前面门脸儿那里的人欢马叫。

    鲜梣把行李箱拎到房里,而蔓延直接去了后厨。

    燕大叔和另一位师傅在灶上忙得热火朝天,奶奶坐在小马扎上择菜。

    蔓延蹲下来帮着奶奶做事。

    燕大叔忙里偷闲地回头招呼他,“小延呐,歇会儿,今天多请了几个人,忙活得过来。”

    奶奶问他,“鲜梣呢,没和你一块来吗?”

    哟,蔓延心里有了酸意,啥时候鱼羊成了第一盘上桌的大菜?

    蔓延将手里择好的新鲜韭菜放到大盆里,“‘吃货’闻着香味儿就会到场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,我来了!”

    “路上开车累不累啊?”

    鲜梣把奶奶扶了起来,“不累,堵车的工夫儿还能来个小觉儿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阏氏不是啥名胜,可在家门口,出来进去都方便,有山有水的,跑一趟不冤枉。”

    奶奶拉着鲜梣来给外甥介绍,“这是燕大叔,你燕大婶在前头忙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燕大叔好!”鲜梣很有礼貌地鞠躬。

    蔓延满心不顺畅地睨了鲜梣一眼,装吧。都故地重游了,连那头牛都可能记着牵它吃草的人。

    燕大叔把锅里的炒菜倒在盘子里,用抹布擦了擦手,“鲜梣,这回来你可得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跟您学两招吗?”鲜梣说得很认真。

    燕大叔看看老姨,“鲜梣喜欢做菜?”

    “喜欢!”奶奶眉眼都笑成了花,“我们蔓延就爱他吃做的饭,看看,这孩子自打搬出去,都长了二斤肉。”

    二斤肉?蔓延把手里的几根韭菜给折断。

    我长高了一公分半,体重加了一斤半,您老人家凭肉眼都看出来了?

    “那好啊!我正愁没有徒弟呢!”

    燕大叔喊过一个在厨下帮忙的小工儿,“拿件新的围裙来。”

    鲜梣往脖子上套上围裙,鞍前马后地围在师傅跟前儿。

    “3号桌的韭菜炒河虾和6号桌的三鲜锅贴好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起锅!”

    同样穿着一件前襟儿印着“铁锅燕”字号的勾凇从厨房小门跑过来,把手里的便利贴撕了两张,往小黑板上一贴,脑袋的方向都不转,一手端着韭菜炒河虾,一手端着三鲜锅贴一阵风儿似的就走了。

    松鼠刚走,又一道人影冲了进来,“燕师傅,1号桌的客人都急了,他们的栗焖童子鸡好了没有?”

    来是人居然是包筝,蔓延瞳孔一收缩。

    “你利用节假日做小时工挣零花钱?”

    包筝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,“人嘛,都是越活越精,你咋越活越回去?”

    “傻比!”

    蔓延“哗”地一笑,“就泥马会装孙子,指不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”

    “药没有,有盛不完的温情就对了。”

    蔓延抬起右手,往外做划水状,冷嘲热讽道:“对心爱之物都是三分钟热度,何况对人。”

    曾同学闷是闷,但往往一张嘴就扼人喉管。

    “操,就一只狗,你至于跟我没结没完的吗?”

    蔓延有些心凉,如果现在把柯小丽抱来,小兽仍旧会对旧主人呜咽,而眼前这位可能都会嫌弃它了。

    没有对宠物的牵挂,来去自由。

    再分出一份心,连他都会觉得那是一种累。

    奶奶看见俩孩子在拌嘴,就过来解劝。

    “小延呐,大哥哥要照顾小弟弟,一句都不让人,那像什么话。”

    蔓延把奶奶扶到矮凳上坐好,“我要是不戳醒他,才是不合格的大哥。”

    燕大叔适时地来解围了,“小包,来来,戴着手套端砂锅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包同学很不服地接过大叔递过来的手套,饶这么,嘴里也不闲着,“你是大哥,你能!”

    包同学嘴好使,但属于眼高手低的人格类型。

    天气热,手上有汗,戴隔热手套有点费劲。

    蔓延把两手在衣襟上蹭了蹭,从他手里把手套“抢”了过来,麻利地就给自己戴上了,端起灶上的砂锅就走。

    包同学秒怂,顺从在跟在“大哥”身后。

    到了前面的用餐大厅,蔓延又看了几道熟悉的身影,那是许崇,段绸,还有孙杰。

    那三个出现在这里就太奇怪了,他怎么一点都没得到消息。

    心里有疑问,但嘴上没说。

    但可以肯定的,鲜梣绝对是“再凑”一桌的“主谋”。

    他们脖子上都着“铁锅燕”的标志性围裙,孙杰在抄桌,许崇在领新进门的客人就位,并拿着小本本记下菜名,段绸则站在门口迎接食客的到来。

    1号桌是一对年轻夫妇,带着个小朋友。

    小朋友很调皮,双腿跪在凳子上,小身子往窗台上一趴,“爸爸,妈妈,那个小花鸡在街上走呃!”

    爸爸过去扶住孩子,怕他摔下来,“宝贝,不是‘那个’,是‘那只小花鸡’。”

    “爸爸爸爸,我看上了那只鸡,你买给我。”

    小孩子撒娇地猴上了爸爸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不可以,它是老乡家里的,人家要把它养大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也会把它养得大大的,肥肥的,乖乖的。”

    蔓延把砂锅放在桌子中间的位置,扫了一眼桌上的局面,笑着问那位妈妈,“请问,您这桌还缺什么菜没上吗?”

    面对顾客,蔓延换了一副很会的态度,这让陌生人本有的火气都不好发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还差一个丸子汤。”

    包筝把话接过来,“我知道,大师傅把汤在锅上煨着,等客人吃不多再上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啊!”

    那个爸爸把孩子抱回来,妈妈马上着手给小朋友夹了一个栗子在碟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