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. 懂得都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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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日后,晨光熹微,三人追上了顾潇的车队,把陆川与李文杰塞到了一块。

    囚车狭小,两人又都被绑着,一路上不知道相撞了多少回,天气又闷热,脸色都很难看。本来就对对方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气不能说,在这种环境下有被激出了新的气,于是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“非要留个人证威胁我,偷鸡不成蚀把米。”陆川讥讽。

    “也没人让你上赶着送啊。”李文杰反唇相讥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顾潇忍不住了,拿剑柄敲了敲囚车道:“你们能不能安静点?”

    陆川、李文杰:“你闭嘴。”

    顾潇:?

    然后吩咐了下马车夫:“先加速再减速。”

    果不其然,肉撞肉的闷响再次响起,顾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。

    这次谢珩没再与大部队分开,囚车行进慢,正好方便了林韫恢复。两人一路同行,却没讲过几句话。

    还是在某天顾潇忍不住了,截住了往后厨跑的谢珩:“将军,您若是想跟林姑娘说话便说,属下嘴很严。”

    他瞧着将军那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怀春模样都硌牙,还有点微妙的心痛。

    谢珩动作顿了一下:“你从哪看出我想跟她说话?”

    顾潇想了想,觉得这话有点大不敬,于是又吞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吞吞吐吐作甚,说。”

    那眼神,活像他是什么活阎王一样。

    于是顾潇眼一闭心一横,视死如归道:“您眼珠子都要黏在林姑娘身上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头低的更低了,哐地抱了个拳:“属下告退。”

    谢大将军抿了抿唇,他只不过是偶尔瞥了两眼,怎么就……

    算了,先熬药。

    他不常做这些事,又不愿假手他人,几乎是熬一次就要废一件衣服。药的苦味阵阵散出来,谢珩拿手扇了扇,又被灶台间烟味呛得偏头咳了几下。

    熬药需要很久,等到药终于出锅,外头已经大亮,估摸着已经半上午了,谢珩小心翼翼地端了药汁,放到林韫门前,像往常一样敲了下门就走。

    可这回他刚敲下一声,门便开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她会出来,谢珩沾了灶灰的衣裳没换,灰扑扑的站在她眼前,满脸错愕。

    林韫看了看他那一身装束,端起地上的药汤:“你熬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谢珩默默把手往衣服上蹭了两下,“有点烫,你冷一下再喝。哎,等等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女子就端着药碗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他接过药碗,“不烫么?”

    “我们谈谈?”

    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,谢珩愣了一下,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这几日与顾潇他们一路同行,林韫有很多话不方便说,关上门,开门见山:“之前申请军功的事如何了?”

    “尚未回复。”谢珩道。

    察觉到她情绪不对,谢珩安抚道:“圣上才重回朝堂,许是还没看到。”

    她垂了眼帘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她神态落寞,身上又有了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,谢珩心里有些酸涩,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:“林韫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谢将军。”她抬眼,语气坚定,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谢珩动作倏然顿住,他看着她的疏离,克制道:“午饭之后赶路。”

    紧赶慢赶,总算是赶在大宛发动战争之前回了军营。

    军中事务繁多,谢珩又隔了那么多天没处理,忙的脚不沾地,两人又有好几日没见。

    “还是不肯交代么?”

    “回将军,他们死活都不肯交代幕后主使,只是那陆川透露了一个消息……”

    下属说着说着顿住,面露不忍。

    “说。”

    “惊鸿将军当年,是中了毒的。”

    谢珩握笔的手骤然爆出青筋,被奸细出卖,弹尽粮绝,还要被自己人下毒……

    他尽力稳着声音,问:“可曾说是什么毒?何人所下?”

    “毒不知是什么毒,林家人所下。”

    “皇商林家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谢珩搁了笔,揉揉眉心,“叫林韫来我帐里。”

    这些事,她应该知道。

    奇怪的是,林韫听完之后,情绪波动并不大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你先前猜到了?”

    “一半一半吧。”她垂头,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,“还真是齐心协力、用心良苦啊。”

    “林韫,你如果想发泄,可以发泄出来,不要什么都自己憋着。”

    谢珩看着她的眼睛,嗓音平稳,目光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。

    林家是在林韫死后才成为皇商,个中缘由,他在今日大概能猜出一二。

    最亲近的家人为了钱财害死她,最信任的师弟背叛她,最敬重的师父因她而死,这个人现在是什么心情?

    他有些不敢想。

    世间女子哪有人活的像她一样危险,战场刀尖舔血,却还要被身后的暗箭扎个遍体鳞伤,怀揣着一腔热血,却成为了权谋之下的弃子。

    他攥紧了拳,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,看着她比起男人来单薄许多的肩背,声音又轻又缓:“会讨回来的,我保证。”

    林韫抬眼望向他,眼底尽是霜寒冷意,像是积雪常年不化的山巅,了无生气。

    大概是他眼里的心疼太过明显,她说:“谢珩,我不要你可怜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可怜你,惊鸿将军不需要有人可怜。”他声音温和,“我只是想说,林韫,一时信错了人不代表此后再无人可信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想说,我可以信你吗?”她声音平淡。

    “我,池南雪,张熙鹤,还有王忠。”

    林韫眼前突然一暗,然后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,是谢珩抬起手来虚挡住了她发酸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我看不到了。”他提示。

    林韫清楚他在暗示什么,可就是倔着不愿意让那点雾气凝成水珠。

    她硬邦邦地说:“你这样表白不成硬上弓的,如何能信?”

    她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,这话说的怎么都像小姑娘嗔怒,倒显得有些暧昧。

    “不是,我是说……”

    她还没想好如何为自己找补,谢珩已经接过了话头。

    “我何时……硬上弓了?”

    林韫不想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