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7 章 前夕
    后续李央回来了,岑砚也没放开庄冬卿的手,庄冬卿想抽开,挣了几次都无果,明白了岑砚是故意的,庄冬卿去看岑砚,对方低头,眼角弯弯,庄冬卿:“……”

    算了。

    反正也挣不开。

    躺平。

    衣袖宽大,不动的时候也不怎么瞧得出来,就是两个人距离贴得近了些……而已。

    没关系。

    反正……

    “冬卿兄怎么了吗?”

    检阅完账册,确认都不是近期临时写出来的笔迹,李央回来,盯着两人的袖子问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……”

    岑砚:“没事,瞧见了晦气的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隐约感觉自己问的和岑砚答的并不是一回事,李央摸不着头脑道,“谁啊?”

    “呐。”

    岑砚抬了抬下颌。

    李央扭头过去,看见两辆远离而去的马车,好像……是他二哥的。

    啊这。

    等李央再回头,庄冬卿已经借着岑砚的力上了马车,两人相握的手自然分开,李央觉得哪里没对,但被岑砚用账册的事打断了注视,心神又重新回到了盐务问题上。

    等岑砚把事情都商量妥了,上了马车,一双奕奕的眼睛便盯着他。

    岑砚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庄冬卿不说话,只看着他,注视久一些,岑砚先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笑得还挺好看的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……”

    庄冬卿:“李央看出来了?”

    岑砚:“那你可能高看他了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的心稍稍放下一点,岑砚又问他:“怕被别人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我们的关系,不能示人?”

    庄冬卿默了默,觉得岑砚在偷换概念,“不是,但现在不是,特殊时期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特殊时期?”岑砚却不放过了。

    “巡盐的最后阶段?还有,争储像是进入尾声了?”

    说得都对,不过……

    岑砚指出道:“老二已经起疑了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一窒。

    下意识叠手,却被岑砚捉住,放入了自己掌中扣着,抽了下没抽出来,庄冬卿又听之任之了。

    “不想他知道?”

    岑砚轻声问,浅色的瞳仁透亮,瞧着温柔极了。

    庄冬卿被他的目光安抚住,迟疑道:“不该这样想吗?”

    捏了捏庄冬卿的手,岑砚摇头,“那倒不是,这是最好的情况,但问题在于,别人知道不知道,这并不受我们的控制,是不是,卿卿?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这就很让人焦灼。

    提心吊胆的。

    “别这样。”岑砚忽道。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岑砚凑近了些,很轻,但很坚定道:“别慌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为这种小事忧心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感觉自己一下子被看透了,瞬间垂目。

    但低头看到两人还交握在一起的手,想到两个人的关系,一下子又失去了闪躲的理由,愣了片刻,庄冬卿缓缓抬眼,再度同岑砚四目相对,眼底的张皇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岑砚摸了摸他脸颊,重复道:“别慌,不值当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……”

    闭了闭眼,庄冬卿终于组织好语言:“我有点控制不住。”

    岑砚:“正常的,人都想事情能尽善尽美,完全地按自己计划的来。”

    “但事实是,这是极少数的幸运情况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似懂非懂,“然后呢,你想对我说什么?”

    说得岑砚弯了弯唇角。

    “有句老话说得好,只有千日做贼,没有千日防贼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若不是为了多一重保障,让王府最大程度的可控,我早该上书为你请封身份了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一怔。

    脑子迟滞地转了转,哦对,原身就是有正妃的身份,其实没影响什么。

    但……庄冬卿也说不好岑砚在意原身与否。

    单纯地从字里行间读不出来。

    在原著里,小崽子岑砚倒是走哪儿带哪儿。

    意识到什么,庄冬卿喉头滑动,“所以?”

    岑砚笑了下,带了些轻蔑,又有些不屑道,“受这种委屈,若是为着防陛下也就罢了,老二老六不过是众皇子中的一个,也瞧不出就非要立其中的哪个为太子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然,立了又怎么样,不到最后,立了还不是可以废?”

    话很狂。

    但由岑砚说出来,庄冬卿并不觉得违和。

    就算是废太子在的时候,不也是意图讨好岑砚吗?

    岑砚握着庄冬卿的手,定论道,“他们不知道自然最好,知道了,又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皇子而已,不带兵,真正的权柄陛下又迟迟不肯下放,就算是知道,至多就是借此为突破,威胁或者笼络我,我不接招,他们还能到处去嚷嚷不成?秘密这种东西,少数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,太多人知道,公之于众,就不好使了。”

    现在几个皇子各自为营,知道些什么,也不可能互相通气。

    庄冬卿被岑砚的思维带着走了。

    “这,这样的吗?”

    岑砚笑:“不然呢?”

    “我王府的兵又不是吃干饭的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岑砚知道,接过话头道,“我就是想说,如果你在意,不想让外人知道,那应付应付,陪老二玩玩,没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“就当解个闷儿。”

    “但如果太过担忧此事,大可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李卓心思反复,贵为皇子,却偏不爱走正道,他愿意玩这些小手段,那是他的事,没由来牵连着你也不痛快,他还不够那个格。”

    岑砚说得太笃定

    ,庄冬卿反驳不了。

    消化了下,庄冬卿才又问道:“如果知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他出招我奉陪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吞咽了下,定定看着岑砚握着自己的手背。

    缓缓,庄冬卿五指伸展,嵌入岑砚的指缝,反握住他,定定道:“你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害怕解决不了问题。

    甚至有时候防备,也不一定能防住什么。

    更不消说现在上京的形势已经……

    深吸口气,庄冬卿:“嗯,有什么解决就是了,这才是长久之道。”

    心境改变,庄冬卿目光也跟着坚定了起来。

    岑砚又摸了摸眼前人的脸颊,笑道:“我们卿卿好厉害啊,这么快就能想明白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,“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岑砚问。

    庄冬卿又看了岑砚一眼,“就是已经……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已经决定了留下来,和这个故事有所牵扯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有你,还有安安,那按王府的方法办事,会更好,对大家都好。”

    岑砚讶异。

    却很喜欢这句话。

    瞧了庄冬卿半晌,岑砚小声道:“好想亲你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庄冬卿:“你,你亲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柳七进来了怎么办?”

    庄冬卿耳尖动了动,低低狡辩道,“也不一定会……唔。”

    后半句话消失在了突来的热吻之中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调整过心态,后面庄冬卿还是跟着去盐场,对岑砚与往日无二。

    但岑砚好似爱上了当众与他的亲近,虽然没有当天那么过火,但确实到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们关系不错的程度。

    这种变化让李卓深感嘲讽,觉得受到了故意的戏弄。

    李央则觉得哪里不对,硬要他说,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二。

    很快,杭州内的盐场,便被他们逛了个遍。

    账务是有问题,查出了不小的缺来。

    同时过程有些过于顺利了。

    而且随着查账的进行,李卓目光不再聚焦于庄冬卿岑砚两人,也变得投入起来,甚至还自带了账房过来帮忙,积极得和之前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查访盐场的间隙,知州还是办了一次宴请,这次就低调多了,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,就是吃个饭,老老实实简简单单完事。

    倒是宴请后发生的一件小事,引起了庄冬卿的注意。

    李央走在大街上,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孤女。

    看人实在是可怜,掏了腰包,将人带回府当了个婢女。

    庄冬卿去瞧了那婢女一眼,又问过名字,回了府,再度拿起了自己写写画画的册子,拿起炭笔写些只有自己看得懂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怎么又拿出来了?”

    岑砚洗漱完回主屋,便看见挑灯夜书的庄冬卿,不解道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今天李央收了个婢女。”

    岑砚扬眉,“对,我听六福说你还过去瞧了瞧,怎么,好奇?没见过?”

    都不是。

    是书里的剧情又出现了一块。

    地点有偏差,人物和情景却差不多。

    庄冬卿忽然问岑砚道:“陛下是不是要吃新的丹药了?”

    岑砚轻松的神情一凝,意识到什么,看着庄冬卿道:“怎么这样问?”

    “想问一下,有这个消息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,但是有另一个消息。”岑砚坐了下来道,“圣上召见那个方士后,在宫内辟出来了一个宫殿,独独供给他,探子说见着宫人往里送了不少药材,还有珍宝,瞧着像是要在宫内炼丹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回忆了下,叹了口气,“那就是这个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什么?”

    这种时候,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了,庄冬卿实话实说:“这一批炼好了,就是新的丹药。”

    “你确定?”

    庄冬卿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岑砚也不问他是怎么知晓的,有些时候,庄冬卿觉得岑砚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古怪,但是,又格外巧妙地次次都避开了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当然,不提最好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
    果然,岑砚不是问他怎么确定的,而是问:“有什么不妥吗,新丹药?”

    “你,觉得什么时候能炼制好呢?”

    直接吃死了算不妥吗?

    但是现在连个太子都没有,庄冬卿也不好说得那么绝对,想了想,只道:“到时候你应该会知道,开炉的时间,钦天监应当会算。”

    岑砚放松了少许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至于会如何,我现在也说不好,且看吧。”

    岑砚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蓦的意识到什么,岑砚:“你这张纸是在,算什么卦吗?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岑砚:“你好像能知道一些以后发生的事,是,算出来的?”

    “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摇了头,看着纸张上的阿拉伯数字,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的东西,想了想,也不瞒着岑砚道:“我是会知道一些,但不准确,我……我只是在汇总。”

    汇总重要的剧情,看看哪些已经发生了,哪些还没有苗头。

    在江南这两年,虽然避开了上京的纷争,但是上京的消息他还是清楚的,断断续续的,大剧情桥段都还在,而且快了很多,像是拉了进度条一样。

    眼下盛武帝都已经开始服用丹药了,庄冬卿总觉得,原著的剧情怕是要收尾了。

    如果是这样,那么……

    很多跳不过的剧情,可能会在短期内集中地发生,或许梳理一遍,能帮上些忙。

    庄冬卿便是抱着这个目的在做梳理。

    但就目前梳理的结果,只能看到剧情是混乱而无序的。

    岑砚:“陛下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?”

    庄冬卿没想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,眼睛都瞪大了,岑砚失笑:“也不必如此惊慌,其实从陛下服用丹药起,我就起了这个猜想了。”

    哦,那确实很合理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应该。服用丹药就会,让人很不好。”

    里面全是重金属,颗颗催人命。

    岑砚:“最后是李央?”

    庄冬卿也在愁这个,苦着张脸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岑砚点了点头,也不逼他,转而问:“安安回去了吗?”

    庄冬卿摇了摇头,指了指床上,岑砚凑近,便看见儿子熟睡在他们的床上,呼呼的。

    看见小崽子那刻,什么阴谋诡计都从脑海里消失了,岑砚摸了摸岑安安的手脚,都是暖乎的。

    庄冬卿也放了手里的炭笔,走近,小声道:“说是要等你洗漱完再去睡,怎么劝都没用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岑砚脸上带起了笑意。

    “嗯,小犟种,不知道随了谁!”

    岑砚笑了出声,反手捏了捏庄冬卿脸颊,“倒也不必如此指桑骂槐,卿卿。”

    岑砚:“我把他抱过去?”

    庄冬卿想了下,“我洗个手和你一起吧,他心里念着和你说晚安,怕是路上要醒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等岑砚将小崽子抱起来,送到阿嬷那里,果不其然,进了房间小崽子就揉着眼睛醒了,“爹爹?”

    “嗯,安安该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,爹爹抱。”

    岑安安扒岑砚肩膀上,软软小小一块,说话声音又含糊,岑砚的心都要化了。

    又抱了会儿儿子,岑砚在小床上将岑安安放下了。

    小崽子还格外粘人,见到庄冬卿又伸手,“叭叭也抱抱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直接在小崽子脸上亲了口,手按到了半睁不闭的眼睛上,哄道:“安安乖,该睡了,别睁眼了。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眼睛一遮,果然小崽子开始犯起迷糊,阿嬷给岑安安脱衣服,岑砚搭手,极快,就脱得可以睡了。

    庄冬卿放开手时,小崽子眼皮已经闭紧了。

    阿嬷给岑安安把被子掖好,几个大人轻手轻脚出了门。

    回了屋,庄冬卿洗漱后,岑砚又才说起盐务问题。

    “不对,账目始终不对。”

    “看他们那么有恃无恐,按理该流入上京,但查来查去,好似又没有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:“盐场是不是还没看完?”

    岑砚点头:“还剩一处,是个大场,但离杭州有一定距离,一日不能来回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岑砚道:“我准备要去的时候,把人都带上,你和安安也一道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知道现在非常时刻,点头道:“可以,明天再继续忙,别想了,睡吧。”

    岑砚过来抱住庄冬卿。

    庄冬卿顺势亲了亲他眉心。

    岑砚疲惫道:“好,睡觉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账目始终没算平。

    有一部分银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,若是再加上私盐,那就是一笔巨款。

    但是在杭州没有却发现这么一大笔项目的流出,各种形式上的,都没有发现。

    找不到赃款,瞧着也不像是暗地里流入了上京。

    线索到这儿一下子断了。

    甚至岑砚还带人突袭搜查过知州府邸,也什么都没翻出来,且知州府上还很规矩,府邸和外宅都不如商贾家中奢华,莫名还怪清廉的。

    无奈,只有奔赴最后一个盐场,将账目先行汇总。

    李卓比他们更急,先一日便启程去了。

    岑砚甚至都觉得二皇子这一系列动作,看起来就是单纯地为了银子。

    等柳七安排好落脚点,他们次日出发。

    这日下了雨,地滑难行,马车卡了好几道,若是真这样走,怕是天黑才能到,商议过,岑砚只带了小部分人,骑马先去。

    李央这几天熬着夜盘账,人是迷糊的,也答应骑马去,但先要在马车上补个觉,睡醒了再骑马追着岑砚去。

    岑砚瞧他眼下青黑的样子,想着他确实做了不少事,也没有为难,同意了。

    庄冬卿当时不觉得有什么,直到远远看到了一座山,心一下子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叫停车队,庄冬卿问徐四:“徐统领,后面是往哪里走?”

    徐四不疑有他:“绕过山,再走一段,便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少爷莫急,不走山路的,这个盐场常年有人,山下修了官道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想笑,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不会是唯一一条进盐场的路吧?”

    徐四也瞧出来庄冬卿话语里的异样,“倒是还有条近路,但是只能走马,过不了车,是有什么不妥吗?”

    “哦,岑砚他们走的那条路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闭目,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。

    甚至,

    原著两段符合此情此景的剧情,他都把不准究竟哪段会发生。

    如果是……那现在跑也不行啊!

    下意识侧头,一旁的岑安安拿着积木,感受到他的视线,“叭叭?”

    庄冬卿摸了摸小崽子的头,勉强挤出了一个笑,“玩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哦。”

    庄冬卿下了车。

    “先不走,让我想一下。”

    也没给任何理由,但是徐四听令,整个车队都静止了下来。

    庄冬卿:“岑砚是不是说过,你们得听我的?”

    徐四行了个礼,“主子不在,自然小少爷最大,有什么小少爷尽管吩咐。”

    很好,令行禁止。

    庄冬卿闭目。

    心头默念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有什么解决就是了。

    解决……

    如此两遍之后,定住了心神,站直身道:“去请六皇子来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