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二章 怎会不敢
    夜幕下,湖边里,水中映月。


    用完饭后,两人很快面临一个问题,这个地方只有一间竹屋,屋子里只有一张床,单黎夜步入房间,回头,却见他迟迟不踏入。


    “你不替我上药吗?”她问。


    萧南翌盯着她全身上下,她身上还留着他的黑色外衫,再见她腹部伤口处,有点猩红透出。


    难道是刚刚在林子里……


    她倒是能忍,这样都不喊疼的。


    这伤不深,她有内力加持,两三天就该愈合的,只是她当时没有及时止血,反而任性,才让他有机可乘。


    想了什么,萧南翌走出了湖心小筑,回来时,手上多了把草药,单黎夜只见他捣碎药草枝叶,糊成药泥,又往里面加了些粉末,最后才把成品交到她手里:“伤处不便,你……自己敷吧。”


    手里拿着药泥,单黎夜愣是没想到这个结果,这要是搁以往,他应该迫不及待扒她衣服了,如今,有点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?


    没想太多,单黎夜来到床边坐下,褪下半边衣裙,将药泥敷至伤处,她不禁感叹,早知方才在林子里就不应太用力撑开伤口,活该自作自受。


    这个男人,外表看似放浪,实则骨子里比她想象中还要矜持。


    看了眼伤口,还行,她理上衣裙,目光撇向外面,他既没在屋子里,也不会在外面偷窥,她躺在床上,无法入眠,昨夜守着他整宿没怎睡,今夜换成了他在屋外守护。


    不知不觉,她在此处待了三天。


    第四日,单黎夜醒来时,天色透亮,步出屋子,见他站在竹桥旁,便过去一瞧,水里有两条鲤鱼在打转,萧南翌觉察她的到来,手掌一挥,带起的劲风,让那两条鱼儿游走。


    她不自觉的往他旁边倾斜,袖下的手,执起了他的手掌,十指紧握,他有反应,甚至还微微摩挲着她水嫩的肌肤。


    她笑问:“在看什么?”
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萧南翌没多说。


    又是夜幕降临,用完饭后,她摆出了那架七夕琴,起了起调子,萧南翌生怕她又要奏什么琳琅曲,紧绷着脸色,却没想她笑意盈盈,只弹了首简简单单的曲子。


    曲罢,她问:“好不好听?”


    这曲子他从没听过,只是听来欢快,仿佛心情也随之喜悦,萧南翌点了点头:“好听。”


    “那我以后,只弹给你一人听。”


    见她澜澜笑意,萧南翌难得笑了下,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掐一下自己,这是不是在做梦?


    这几天,她柔情蜜意,太不真实了。


    以至于,他适应不了她这样的转变,傻傻的不知怎么回应,显得他突然有点木讷,搁以往,他早就狂风暴雨了。


    但他很受用,不想破碎这份美好。


    就如此刻,两人坐在竹梯上,她靠着他宽厚的胸,浅埋脸颊,而他单手扣住她细肩,似乎要把她揉入更深,她忽然问道:“萧南翌,要是我真的喜欢上你,会怎么办?”


    “我们可以成亲。”他提出这个要求,明显感受到怀里的人僵了僵。


    “我的伤,已经好了。”她抬起视线,淡淡的望着远处黑漆的夜空,出神很久:“我应该要离开了。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萧南翌淡然应声。


    尽管知道,她迟早会说出这句话,他终于明白自己这几日的焦虑是什么,患得患失,才是最令人痛苦的,因此才不敢回应,可他还是不舍得放开,真希望,要是能永远这样,那该有多好。


    可他很清楚,她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,她挂心的人和事,太多了。


    这一走,怕是再也不会回来。


    两个人相互依偎,却皆是沉默。


    单黎夜在琢磨怎么继续开启话题,今夜月色是不错,如果突然跟他说‘今夜月亮挺圆’她怕她自己会先咬了舌头。


    他应该……不赏月。


    嗯,她对月亮也不感兴趣。


    萧南翌仍是沉默。


    不同于在剑山客栈,第一次认识对方没有过多探究的沉默,如今多了一种莫名奇妙的东西,加深了沉默的隔阂。


    换句话说,他其实在较劲。


    谁先开口,谁先认真,谁先动情,谁便先会被对方所伤,到底也是一场没有开头结局的空想,陷入越多,会被伤的更深而已。


    早就注定,他输了,很早很早。


    可他还是放不下啊。


    夜已至深,萧南翌目送她的背影到了房间,他站在门口,想走却怎么也移动不了脚步,久久之后,他叹了口气,要转身去竹亭里睡。


    “萧南翌。”她忽然叫住了他。


    不待他有所反应,她人转身,来到了他面前,她抬起灵动的眸子,正正的望着他,望尽他眼底深处:“在你眼中,我真的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人吗?”


    “你不是。”萧南翌飞速的否认,回想起自己说过的混蛋话,恨不得回到那时扇自己两巴掌:“你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
    “你救过我那么多次,我却不知好歹,那次我掐着你,你心里有过后悔吗?”数不清,他为她做了多少,几次拼死救她性命,他无怨无悔,她明明知道,却理所应当,仍对他猜疑忌惮。


    萧南翌摇了摇头:“我知道,你不会杀我的,我只是——”


    只是,难免有些心痛罢了。


    当着她的面,却无法启齿。


    “只是——”她望着他,眼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避闪之色:“你做这么多,你想要的,是什么?”


    暗隐了下眸子,萧南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,他想要的,还能有什么?


    不就是眼前的一个她。


    他想要她的心。


    这几日,她的所作所为,好像满足了他,满足了他奢望过的幻想,他真的很怕,这是一场梦,如果是梦,他宁愿困死在这里。


    他还在万般郁结时,忽然感到唇瓣湿润,她身上浅浅淡淡的香味,迎面而来,是百合花香,种满了整个湖心小筑的百合,纯纯净净,清淡幽雅,令疲惫的人倍感温馨与安慰。


    她抬着头,背后垂下的墨发,如千丈飘逸,在夜风里起舞,她很主动,轻咬着他的唇,似有若无的,撩拨着他极容易受迫的神经。


    如果注定是一场空的感情,她不介意在开头与结局之间添加些什么,这一次,换她主动吧。


    微热的呼吸,萦绕在他鼻翼间,萧南翌身心松懈,连手中握着的烈火剑也掉了下去,这几日来,相拥牵手是常态,他有点不知如何描述这样的状态,这样,算是别人口中说的相好吗?


    可是,她从没有承诺过什么。


    连他提一嘴成亲,她也不愿。


    她双手覆上他背后,吻的更深了,甚至往他衣襟里面去探访,他阻止了,她有片刻的迟疑,允声落,她痴缠上他的眼眸: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,唯一剩下的,就只有不完整的自己,这样的我,你会要吗?”


    抚过她半边脸颊,萧南翌的手指在她鼻息间轻缓滑下:“我在乎的,从来不是你身上的东西,我要的,只是你。”


    哪怕真的不完整,哪怕她曾经被另一个男人伤的伤痕累累,哪怕她现在狼狈得什么都没有。


    他根本不在乎她的过去。


    单黎夜动了动身子,更加凑近他脸畔,呼吸打出:“那你为什么不敢?”


    “我怎会不敢,只有你不愿。”


    “谁说的。”她再次欺身而上,在他唇上浅酌,她笑容轻然:“我做了这么多,你难道还不知,我是什么意思吗?”


    如果说,之前的萧南翌还处于受宠若惊震撼到身体僵硬不敢动弹,那现在,他已恢复了本性,片刻功夫,房间灯火湮灭,萧南翌已准确无误的抱着她,平放在竹塌上。


    单黎夜掬起他身侧飘下来的发丝,那束长长的发里,有黑有白,从来没有这么近的关心过他,甚至现在还会留意他的头发,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他是满头的墨发,什么时候,竟夹杂了浅显的白色?


    她不明白,他还这么年轻,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,是因为他中了蛊毒?还是因为他数次耗费真息为她续命?


    她忽然记起,在迷雾竹林里,龙夙雨和他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,他说,他为她辽过伤,他知道后果,这就是后果么?


    她欠他的,真的太多了。


    见她把弄那一缕白发,露出心疼的眼色,萧南翌竟也怔了下,在魔教冰窟,她中了蛊毒又受了掌伤且封印心脉有损,他几乎是拼命救她,没管自己耗费了多少真息,那一夜之间,他的头发,插杂了些许白。


    连鬼面人都说,他真是不要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