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三章 勇先登,连下城中
    城头之上,见于禁不再听自己的忠汉理论,刘备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。


    有道是,好马四条腿,好汉一张嘴。刘备的口才,当真了得。


    其人当即下令:“守卒悉数登上城头,滚石擂木预备!不教一人登城!”


    刘备“呛啷”一声抽出腰间环首刀,身先士卒,向已搭上城墙的云梯奔去。


    攻城战时,因敌我纠缠、近身作战,矛戟等长兵器,反而不如环首刀这种短兵器好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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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四百多年后李唐的直刀和横刀,形制便是模仿的汉代环首刀。环首刀可谓直刀横刀之祖。


    当然了,因为南北朝时炒钢法的发明,唐代的短刀比环首刀坚固耐用许多。而双面开刃的长刀陌刀,更是成为了神州冷兵器之绝唱。


    随着于禁和刘备相继发令,惨烈悲壮的攻城战拉开帷幕。


    即便没有云梯车,当云梯搭于城头之上时,由于力矩极大,且云梯上有大量攻城兵卒加重,城头守卒也几乎不可能将云梯推开,遑论推倒。


    这是非常简单的杠杆原理和力矩原理,不难理解。


    所以,对付云梯,最有效的办法是浇火油焚烧,以滚石擂木砸或用弩矢射云梯上的兵卒。


    所以,连孙子都说:其下攻城。


    盖因攻城太过于惨烈。


    所幸原武城不是潼关、长安和许都,其没有护城河。


    但饶是如此,在如雨弩矢、劈头盖脸砸下的滚石擂木下,无数云梯上,如蝼蚁般攀缘而上的攻城兵卒,也依然死伤惨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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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这个医学极度不发达、无法解决伤口感染问题的时代,伤者最终也会成为死者。


    原武城东侧,听得正面喊杀之声震天,乐进令其军令旗兵摇动令旗,其人与千余兵卒,扛着无数云梯便冲锋至城墙下。


    乐进攻城的这一侧,当然不可能无守卒防备。


    但乐进丝毫无惧,咬牙沉默着,一手挥舞环首刀荡开弩矢,一手扶梯奋力向上攀登。


    也多亏了乐进左右两侧,始终有兵卒以木楯奋力护住其人。


    待乐进攀至城垛之时,守城兵卒慌乱不已,纷纷刺出长矛,试图将这名沉默却悍勇的猛将搠死。


    乐进嘿嘿一笑,手臂略一弯,搭住几支长矛后猛然发力,同时双足在云梯上用力一蹬,在甩飞几名守卒的同时,一跃而登上了城头。


    其人挥舞环首刀,左砍右斫之下,血花便飞溅起来。


    乐进刺死一守卒后,高喝道:“儿郎们,随我杀!”


    在连续砍、斫、刺死十七八名守卒后,乐进再次奋力一挥,只听“喀”一声,其人手中环首刀已断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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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五个矛兵趁机攻上,乐进不退反进,自背上抽出另一把环首刀,格开一支长矛后,作势欲劈,却骤然一个弯腰垂首,趁矛兵惊恐之时,利用其人矮壮的优势,越过矛尖,钻入矛杆之下后扬手一刀,瞬间便将五支矛杆劈断。


    其人大喝一声,趁矛兵们手中一空、脱力后仰之时,一刀抹过一名矛兵脖颈,顺势刺中另一名矛兵小腹。


    乐进抽刀而回,退后半步后复又用力一蹬,猛然劈中第三人脖颈。


    环首刀被卡住后,乐进不慌不忙,自腰间抽出第三把刀,追在大惊而逃的剩余两名矛兵身后,一刀一个结果其二人性命。


    乐进骤然一顿,旋即拧腰回身,借腰力以刀逼开欲偷袭的三名守卒。


    他双足猛然发力前冲,借冲势劈死隐于三人后的矛兵。


    第三把刀也随之断裂。


    乐进抽出腰间的最后一把环首刀,带着冷笑,左砍右斫,连续劈倒那三个守卒。


    短短片刻之间,乐进便连杀近二十名守卒。


    其人站立之处,也短暂出现了一个空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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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其人趁机再次高喝:“儿郎们,随我速冲!”


    乐进麾下兵卒,见主将如此神勇,登时士气大振。


    在震天的喊杀声中,兵卒们加速攀上女墙,顺利登上城头,跟随于越战越勇的乐进身后,快速清除这一区域的守卒。


    士气这种东西,类似于一种集体无意识,而且当一方士气大振之时,敌方士气则必然大衰。


    在士气此消彼长、浑身浴血的乐进却如杀神般越战越勇下,守卒们见登上城头之兵卒越来越多时…


    自然而然地,守卒们士气如雪崩般溃散。


    渐渐地,此侧城头上,便出现了零星的逃卒,这些逃卒让守卒士气衰落速度更快,随着乐进麾下近半兵卒登城,终于…


    此处守卒们四散溃逃,城墙宣告失守。


    乐进大吼:“击鼓!”


    正面犹在展开惨烈的拉锯战,便连于禁这主将,为鼓舞士气也持着长枪登上了云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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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备站在女墙之后奋力劈砍欲登城的兵卒,他已不知换过多少把环首刀,以至于其人双臂已略微酸胀。


    攻城兵卒每登上一拨,便被其人杀伤一拨,此处攻防陷于胶着。


    然而,就在此时,刘备、于禁,以及攻守两方兵卒们,都听到了东侧骤然响起的隆隆鼓声。


    伴随而来的,还有响彻云霄的欢呼声。


    “我军已先登!”


    “我军已先登!”


    刘备心凉了半截儿。


    待见到己方溃卒自东侧城头绕至正面城头时,刘备便已知:大势去矣!


    其人趁乱,唤来军司马、犹在苦战的魏延。


    刘备仰起头,压低声音对高出自己多半头的魏延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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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文长,随我下城,点齐兵马速速逃向后寨!”


    魏延愕然:“明公,我军犹有一战之力,焉可不战而逃?”


    刘备叹道:“乐文谦已先登,敌军士气大振,事不可为矣。且文丑必已败于曹孟德之手,你我再不逃,将死无葬身之地焉!”


    刘备的危机感和生存能力,一如既往。


    二人的喁喁私语极为短暂,行动却极为迅速,是以,当守卒们远远看到浑身浴血、杀气腾腾的乐进飞奔而来时…


    他们竟然找不到主将刘备、以及一向武勇的魏延了。


    这还有什么好说的?


    于是乎,在短短一个时辰内,原武城重归原主:


    原武城地处河南尹,本就是曹操的地盘,甚至原守将正是于禁、乐进二人。


    谁让官渡开战之初赵旻那么苟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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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仅率一部骑兵伪装为李典部曲,便轻易赚下了原武城。


    此战,于禁、乐进可谓一雪前耻。


    也难怪乐进会如此奋不顾身。


    对于降卒,于禁、乐进不敢擅专。


    所幸曹老板未让他们久等…


    曹操只觉,自己今日仿佛过正旦(东汉春节)一般。


    先是在文丑和曹操本人猝不及防下,关羽诛文丑,败文丑骑兵。


    后是又在刘备、曹操本人猝不及防下,乐进先登,于禁正面掩护,攻下原武城。


    曹操突然很想哭。


    我有如此猛将,若早日与袁本初决战,何至于为鼠辈赵从文抄我后路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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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曹操说错了。


    赵旻不是鼠辈,他是苟哥。


    于是乎,曹操只说了一句收拢粮草辎重、不纳降之后,便将原武城留给于禁乐进二人善后。


    曹操愈发急切起来。


    他深恐徐晃、张辽二人再让自己猝不及防。


    你们如何打赢此战,我曹孟德须亲眼看一看!


    刘备比曹操更加急迫。


    在刘备四十年的人生之中,除了其人最引以为傲的识人之明之外,其人最拿手的…姑且也算是绝技吧…便为逃跑。


    历史上的刘备,凭此绝技跑赢了人生。


    历史上,他是唯一一个曾在吕布、曹操、刘表眼皮子底下数次成功逃生的诸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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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魏延打马上前,与刘备并辔而行。


    “明公,我等今欲至何所?”


    刘备叹道:“为今之计,惟有至后寨投奔子龙一途耳!若我等可助子龙固守后寨,袁公当可既往不咎也。”


    他一边策马疾驰,一边苦笑转首看向魏延。


    “文长,你前番千里迢迢,携部曲至官渡来投我,委实委屈你也。不若由我引荐,你转投仲简麾下如何?


    仲简乃袁公旧臣,你若投于其人麾下,他日前途必将无量!”


    同样面如重枣、相貌堂堂的魏延有些生气。


    “明公此言差矣!张绣、颜良二将南征南阳之前,延便早已闻明公大名,唯苦于投效无门耳!


    幸得颜良攻下南阳,延方得以投效明公。今明公有难,延焉可叛明公而逃?”


    本正郁闷至极的刘备,闻言深感欣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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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感性如他,当即笑道:“蒙文长不弃,备铭感五内。此番你我若侥幸生还,他日备必厚报之!”


    云某欠屡次先登的乐进一个特写,所以这一章着重渲染了乐进的悍勇和硬气。


    乐进身材虽矮小,但其人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心灵。


    云某不得不再发一次感慨:虽然深扒历史后,让云某看到了许多阴暗和诡谲,但更多的,却是那一个个熟悉名字背后,充满热血和豪情,悲壮与无奈的英雄经历。


    他们做出的每一次抉择,背后都隐藏着他们的经历、性格、交际、见识和所处环境带给他们的局限性和必然性,也代表了他们在那一刻的决绝与无奈。


    所以,尽管曹操残暴、猜忌多疑,尽管刘备任性、隐藏着凶残、城府极深,尽管孙十万玩政治玩到不会打仗,尽管每个历史人物都有其人独特的性格、成就缺陷…


    但云某还是欣赏、仰慕他们!


    他们身上那种每个人都特有的精神,将始终闪耀于我神州文化星空!


    魏延是历史上刘备在新野时收下的部曲,记载我懒得再摘抄,魏延又不是主要配角!


    上一章说鲍信,是为了让诸位大大更清楚,曹操到底是怎么发的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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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既然云某给了乐进特写,便为于禁正名。


    于禁之惭恚发病,是隐笔。他是被孝子丕…啊呸!曹丕逼死的。


    太祖建兹武功,而时之良将,五子为先。于禁最号毅重,然弗克其终。--《魏书卷十七》赞语


    从陈寿先生赞语来看,他本想将于禁放到卷首,但“弗克其终”影响了于禁的地位,令云某扼腕叹息。


    在襄樊之败时,于禁的官位是左将军,在异姓诸将中一骑绝尘。


    (于禁)迁左将军,假节钺,分邑五百户,封一子列侯。--《魏书于禁传》


    同一时期,张辽征东将军、张郃荡寇将军、徐晃平寇将军,或为四征,或为杂号,班次皆低于左将军。唯一与于禁平级的四方将军乐进(右将军),也死于建安二十三年(218)。换言之,出征襄樊时(219),于禁确系外姓将领第一人无疑。


    以(乐)进数有功,分五百户,封一子列侯;进迁右将军。建安二十三年薨。--《魏书乐进传》


    探究史料,可知于禁之死的背后因素十分复杂,远非“惭恚发病”所能概括。比如于禁暴薨源自曹丕折辱,但折辱背后,又潜藏着诸多宿怨。


    从时间线索上看,于禁在建安二十四年(219)八月的变节行径,客观上加速了反曹集团的运动进程,间接引发了同年(219)九月的魏讽之乱。而魏讽作乱于邺县(彼时曹丕恰好留守邺县),又严重威胁到曹丕的人身安全与政治声望,积怨遂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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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八月,汉水溢,灌(于)禁军,军没,羽获禁……九月,相国钟繇坐西曹掾魏讽反,免。--《魏书武帝纪》


    至魏明之世,曹魏追尊奠基元勋,庞德破格配祀魏武庙,而与于禁同为“五子”的张辽、张郃、乐进、徐晃等人亦得以从祀,甚至连被于禁“夺兵”的朱灵都得以配祀,唯独于禁不得配祀,侮辱之意显而易见。可见于禁的官方形象,在文、明之世已彻底崩坏。


    秋七月,(明帝)诏祀故大司马曹真、曹休……车骑将军张郃、左将军徐晃、前将军张辽、右将军乐进……后将军朱灵……立义将军庞德、武猛校尉典韦于太祖庙庭。--《魏书明帝纪》


    太祖常恨朱灵,欲夺其营。以(于)禁有威重,遣禁将数十骑,赍令书,径诣灵营夺其军。--《魏书于禁传》


    于禁与“烈士不毁节以求生“的庞德相比,终究是少了几分刚烈之气。


    矢尽,短兵接战。(庞)德谓督将成何曰:“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,烈士不毁节以求生,今日,我死日也。”--《魏书庞德传》


    关羽在名望尚浅时(200)曾归降曹操,但在誉满天下时(219)则必须力战死节,以报刘备厚恩。


    于禁在魏,可谓荣宠备至,冠绝异姓诸将,临难之际却束手归命,天下哗然,拟之于羽,远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