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秦地府日常》全本免费阅读
小鸟崽在阿父肩膀上蹦跶了两下:
“啾啾!”
秦政回神,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他:
“你说鸟语,我可听不懂。”
因为扶苏说的不是正经鸟语,他只是单纯地在学鸟叫逗阿父开心而已。他可不会鸟语,玄鸟也没有成型的语言,发出鸣叫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情绪。
人类的力气对于小鸟来说还是太大了,所以小鸟崽被弹得歪了歪。要不是抓紧了阿父肩膀上的衣服,肯定要摔下去。
说起“抓紧”,其实没用力气。
小鸟是这样的,不使劲的时候爪子就是牢牢抓着东西的。使劲的时候反而会张开爪子,所以鸟儿夜里睡着也不担心从树枝上掉下来。
扶苏没使劲,他的小爪子就稳稳地勾着衣服。他扑棱了一下小翅膀站稳,就要往阿父颈窝走,和阿父贴贴。
结果爪子忘记使力,一抬脚把肩上的布料勾出了个丝。
这衣服娇贵,实在是太容易勾线了。
小鸟球球心虚地松开爪子,假装无事发生。按照计划蹭到肩窝,看起来乖巧极了。
秦政没再管他,抬步走入了城中。
司马玮领兵进京去了,但城中并未受到太多影响。顶多就是他带走了大量兵马,所以城池的守备力量变得空虚了而已。
主脑给父子俩安排了望族子弟的身份,然而只是进行了一番舆论造势罢了。实际上他们在城中也没什么田产,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荆州其他地方来的世家子。
楚国地处在汉水畔,往北就是长安,距离不远。这地方以前是益州的,后来划分去了荆州。
因而楚王司马玮掌管荆州兵马,这几年也陆续有荆州其他地区的人才前来投奔,秦政夹杂在中间并不显眼。
西晋的分封和汉朝不一样。
汉朝封王,国内是有国相一类的政府班子的。西晋的王国没有这些,诸侯王不掌握地方政权。
但是西晋的王权力还是很大,因为他们掌握兵权。不知道司马炎他们怎么想的,给诸侯王极大的兵权,直接导致诸侯王互掐,打得你死我活。
可能是觉得大汉之前兵权发放给地方刺史,刺史反叛朝廷之后,汉朝皇帝手里没有兵权十分被动。
于是干脆把兵权都
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,自家亲戚顶多造反夺位,肉好歹是烂在自己锅里的。
这个思路但凡换成正常王室都还好。
扶苏以前也是这个思路,所以秦十世这不就找宗室子平乱,最后把王位拱手让给箫韶了吗?
但问题在于,司马氏不是正常王室。
或许是继承了司马懿父子的狠毒自私,这些司马氏的诸侯王也只在乎自己。他们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人打得昏天黑地,会不会给敌人机会偷家。
扶苏小声和阿父吐槽:
“司马昭纵容臣属弑杀曹髦,当街诛杀天子,致使司马氏千百年来遭受口诛笔伐,实在短视。”
其他人杀皇帝都是秘密进行,不管如何都得粉饰太平。哪怕扯谎说是病逝都好,哪有不管不顾直接动手,还让史书记录下来了的?
司马氏倒好,开了这个坏头。不仅自家被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,还叫后头的臣子有样学样,一个比一个嚣张。
天子的权威遭受到毁灭性冲击,简直堪称野蛮。
有这么短视的长辈,也不怪后头的八王一个两个都不管不顾,这就是家族遗传。
秦政微微颔首:
“晋之前,便是曹操再如何嚣张,表面也要尊奉天子的。”
曹操对汉献帝不客气的时候,说话也会注意一点措辞。语气如何不善是一回事,用词不能给人抓到把柄。
毕竟史官记录可能会把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,却不见得会花费笔墨详细描写你的表情和语调。
晋朝之后,南北朝甚至出现了个公然嘲讽皇帝“陛下何故造反”的权臣,这个时候说话明显就不剩一点客气了。
秦政走向城中最煊赫的府邸。
这应该就是司马玮的楚王府了,他没带妻妾儿女进京,如今家小都在封地中。回头司马玮在京城站稳脚跟,便会将家小接入京中。
司马玮被处死的时候,他们倒是没受到牵连。但是也没什么用,等匈奴将军攻至宁平城时,就会遭到截杀。
门房见来人虽然不认识,却通身气度不凡,不敢轻易阻拦对方的拜见。
哪怕他连一张拜帖都没奉上,只简简单单丢下一个名字“秦正”。门房也客客气气地请人先等一等,他去通传王妃。
司
马玮如今才年方二十一,是个冲动且拥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。
他就是贾南风手里的棋子,被贾南风利用着先后铲除了好几波敌人。榨干利用价值之后,直接诛杀。
后头的纷乱其实他没参与,毕竟他那会儿已经死了。
司马玮的行为和五胡乱华没什么关联,他就是纯纯的工具人。贾南风刚刚成为皇后没什么实权,为了对抗太后一党,才招他入京的。
等到处死司马玮后,贾南风大权在握,平平稳稳当了八年的皇后,天下治理得也尚算不错。
本来如果她不接着搞事的话,晋朝还不至于一路滑铁卢。可她不甘心以后继位的不是她的儿子,为了能继续当太后掌权,她挑起了第二波动乱。
这一波,才是葬送西晋和中原的罪魁祸首。
后世笼统地将这两拨战乱合并称之为“八王之乱”,司马玮泉下有知能气死。
他就单纯想帮陛下和皇后扫清阻碍,后头诛杀司马亮也是因为司马亮那一方先撩者贱,以及贾南风给他下了天子密诏。
搞定司马亮后臣属劝他趁机扩大势力,他都没答应,其实没多少野心。被害死之后还得和其他几个诸侯王一起担骂名,实在冤得不行。
司马玮本人的风评其实也挺好的。
他因为生性开朗爱好施恩的缘故,很得民心。听说过他被诛杀后,百姓还为他建立了祠堂。
司马玮的王妃和他一样,没什么坏心眼。听闻有人入府拜见,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见一面了。
秦政很快见到了这位史册上毫无记载的楚王妃,是个温柔爱笑的女子。
楚王妃轻声细语地说:
“楚王入京去了,如今不在府中。本来不该邀请先生入府一叙的,只是我想着只打发个仆从告知你一声,实在有些失礼。”
所以楚王妃亲自来相告了。
虽然不知这位秦正是何许人也,但门房说他气度不凡。楚王妃忖度着可能是什么大才来投奔她夫君,自然不愿意做得罪人的事情。
扶苏鸟崽探头看了一眼:
“啾。”
楚王现在才二十出头,他儿子估计也就两三岁。二十年后跟随其他皇亲国戚一起紧急向东方撤退避难,结果中途被匈奴截杀。
楚王妃年纪
轻轻守寡不说,好不容易儿子养大成人,又飞来横祸。
真惨。
偏偏匈奴入侵和她家无关,是第二波的几个诸侯王打急眼了,有个叫司马颖的蠢货想利用匈奴势力帮自己夺取皇位,引狼入室,导致了这桩悲剧。
秦政伸手把儿子按回去,不许探头。
楚王妃看见这只胖乎乎的小鸟,抿唇一笑。想起府中养的鸟儿,便命人去取了调配好的谷子,说要送给先生。
虽然扶苏不吃谷子,但秦政还是收下了她的好意。
而后秦政说起来意:
“在下此番前来,是救楚王性命的。”
楚王妃微微一愣,而后大惊。
她倒没有直接反驳和斥责,毕竟这回丈夫入京,她也是有些忧虑的。现下听到秦政这么说,有一种担忧得到证实的踏实感,反而坚信不疑了。
楚王妃紧张地问道:
“朝中果然不怀好意吗?!”
她丈夫是诸侯王,先帝子嗣,有继位权。如今的皇帝却是个傻子,生理意义上的傻子。对方在智力方面存在先天缺陷,心智维持在年幼时期。
楚王妃一直担忧新帝的拥护者会不会容不下他的兄弟们,毕竟傻子的兄弟死光了之后,就再没有人会质疑先帝为什么要挑选他当继承人了。
秦政微微颔首:
“皇后想借楚王之手处理掉朝中势大的敌人,而后楚王便没有了利用价值,还会威胁到皇后的权势。”
楚王妃咬了咬牙,想起丈夫对皇后毫不设防的态度,干脆俯身下拜。
“求先生救我夫君性命!”
楚王死了她也讨不了好,皇后想杀害楚王必然要找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。到时候少不得给楚王泼点脏水,如此一来留下的孤儿寡母也会处境艰难。
秦政示意仆从将她扶起来:
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。”
楚王死不死不要紧,要紧的是拿到楚王手里的兵权。
智脑不懂人类的勾心斗角,它单纯地觉得楚国的国主要死了,这个封地就是无主之物,可以叫主人来抢夺。
却不知道封地里没有完善的王国班子,而且天下大乱之前,别人也不会认突然冒出来的乱臣贼子。
楚国唯一有价值的是兵权。
想要拿到兵权,手里得有一个诸侯王当棋子。楚王好骗,楚王的儿子年幼,无论哪个都是合适的人选。
如果选择楚王的话,就要想办法越过他的其他心腹,成为他账下的第一人。但好处也很明显,可以拿到整个荆州的兵权。
而选择年幼的楚王之子,虽然没了竞争对手,兵权却会大大缩减。贾南风诛杀楚王是为了收回兵权,当然不会让楚王那可能还在吃奶的儿子继承这些军队。
秦政的镇定感染了楚王妃。
楚王妃深吸一口气:
“先生可有落脚之处?若是没有,还请接受妾的一番好意,妾可以为您安排一处宅院。”
楚王不在,她不好直接邀请对方住在王府里。但她能安排个就近的宅邸,方便后续商议计划。
秦政欣然接纳:
“那便有劳王妃了。”
院落就在王府隔壁的一条街上,这里是楚王置办的宅院,仆从也是现成的。不过楚王妃还是额外增派了一些人,担忧原本的人手不够用。
管事上前来迎接:
“先生是独自一人吗?”
他是在问当家夫人之类的亲眷可是还在城中客舍暂居,是否需要他遣人去将她们接来。
秦政答道:
“这次出来只带了长子。”
管事就懂了:
“可要派人去为君郎领路?”
秦政微微摇头道了声不必,只说儿子不知逛去了何处,入夜前会回来。
管事不明所以。
心说君郎又不知宅邸在哪里,他如何能回来?但看先生并不担忧,只能猜测他们父子之间有特殊的传讯手段。
秦政进屋落座,把肩头的小鸟崽捉了下来。扶苏乖乖缩着翅膀,瞪着黑亮的豆豆眼看着阿父,一动不动。
秦政轻轻捏了捏他的小爪子:
“现在倒是乖了。”
之前在路上可闹腾,看什么都稀奇,想飞过去仔细瞅瞅。大约是不太习惯这种世界变大了的视角,而且鸟类的视野是很广的,有些小鸟还能看见背后发生的事情。
扶苏鸟崽歪头:
“啾!”
秦政扫了一眼,桌案上有楚王妃送的谷子。
仆从已经贴心地倒了一小碟出来,那
是用五色黍子和粟米草籽等混合搭配出来的,品类非常丰富,很能吸引素食类的小鸟。
秦政坏心眼地捏起一粒黍子递到儿子嘴边,含笑说吃吧,小鸟就该吃这些。
扶苏立刻挣扎起来,啾啾啾地抗议。
父子俩玩闹了一会儿,险些把谷子撒得到处都是。最后只撒了满桌,也没吃哪怕一口,又被侍者重新归拢起来了。
秦政护着小鸟崽同侍者说:
“他许是不爱吃这个,你拿去喂外头的鸟雀吧,省得浪费了。”
侍者连忙答应下来。
天黑的时候,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来到了秦府门口。身边跟着几个高大的武者,似乎是部曲护院,负责保护他的。
一名部曲沉默地上前扣门。
门房探头询问:
“来者何人?”
部曲没有回答,而是退开几步露出了身后的少年郎。
少年人弯眉笑笑:
“我来寻阿父。”
门房一愣,立刻反应过来:
“可是君郎归家了?快快请进!”
他见少年人的穿着和秦先生如出一辙,都是玄红配色的深衣,和时下的流行不太一样,有些复古的感觉。
这几年文人士子越发飘逸风流起来,好些人已经不爱穿得如此正式了,尤其是没有官身的那部分。
门房小心翼翼地问道:
“不知君郎名姓。”
扶苏偏头冲他微笑,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样子,倒叫见多了傲慢世家子弟的门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。
扶苏答道:
“我名秦胥。”
门房又问起扶苏身后沉默跟着的几位。
扶苏心道这是兵马俑,不会说话,只能听令打架。不过嘴上却答是家中部曲,他年纪小出门父亲不放心,得有部曲贴身保护。
门房将君郎领到了正院,而后客客气气地邀请几位壮士去隔壁的偏院居住。又问了要不要食水和沐浴,兵马俑一概摇头拒绝了。
秦政听到通传偏头看过来。
见儿子变成这番少年人模样,顿时知道这又是调皮了。
扶苏小郎君像模像样地上来拜见父亲,青葱水嫩的模样一点看不出来内里有多缺德蔫坏。
侍奉的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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